栗清圆低头吃,不回答。
向项又重新坐回到女儿对面椅子上,“圆圆,是他对不起你了?”
“……”
“你倒是说话呀!他当真对不起你,你爸爸顾着他医生的医德,我不怕的,我倒要去问问他,这贪多嚼不烂是跟谁学的!”
一口又甜又极为饱腹的焦屑顺着喉咙滚咽进去,栗清圆觉得她连明天的早饭都吃下去了。终于,她在妈妈这喋喋不休的情绪里也跟着烦躁起来,汤匙往碗里一跌,拿擦过咸鸭蛋油的纸又重新擦起嘴来,她把膈应的事给父母一说,结果就是她不想继续了。生日那晚,她跟季成蹊的见面,也更说明了其实他并没有那么离不开她。
那晚,栗清圆抱着猫连夜打车去找孔颖。她是无论如何不能把猫带回家的,她在小洋楼附近找了一圈也没发现谁家有丢猫的动静,从它身上的皮毛和皮包骨的状况也大体可以确定是只流浪猫。
到了孔家,孔颖用针管给猫喂奶,也答应暂时帮圆圆照
() 顾着。孔母听到清圆和季医生要分手的事,她在把淘米的水小心翼翼地倒进旁边一个塑胶桶里,留着明天浇花。清圆和小颖小学一块就一道玩了,都是知根知底的孩子,孔母也不见外,“这好几年的感情也不容易,圆圆啊,我看得出来,你爸爸妈妈都是很满意小季的,家世模样工作都没得挑。这感情谈长了就怕这样……世上没不透风的墙,世上也没不偷腥的猫,嗐。况且,一个短信算得了什么……”
孔母话没说完,被孔颖喊回去了。“妈,你瞎说什么。怎么没有了,你家里的墙要是透风你老早噶掉了。”
孔母不知道噶是什么意思。但她觉得自己话糙理不糙,这么多年的感情,都没抓到什么实质性的出轨,因为一条短信,被有心之人趁虚而入,那才是傻。
栗清圆自然不会把孔妈的话当真。
她做事从来不任性,相反,甚至三思而行。
这件事,她不需要任何人懂,也不会听任何人劝。
什么东西变质了,唯有吃到嘴里的人明白。
眼下,向项看过圆圆手机里那条季成蹊回复人家女生裙子乃至该是身材好看的微信拍图,脸挂相了好久。再把手机拿给栗朝安。后者看完,什么话都没有。
栗清圆看父母相约不作声的样子,想提前表明她的态度……
岂料,向女士腾地站起身,风风火火要往外去。他们先前的对话,她在房里都听到了。自己的妈是个什么脾性,栗清圆再清楚不过。
妈妈一辈子没吃过什么苦,最大的坎坷也不过就是和爸爸离婚。这些年,他们就像老小孩一样,青梅竹马,早早结婚,又草草的婚变。栗清圆和孔颖吐槽过很多回,这世上没有她父母这样的人,两个人离婚这么多年,但向项每回来栗朝安这里,从来都是拿钥匙开门的。任何时候,她进门不用怕前夫有什么不方便。因为她笃定栗朝安这个人虽然沉闷、无趣甚至怪异,但他是彻底孤独的。即便离婚这么多年,向项都可以霸蛮地觉得这辈子栗朝安都和她脱不了关系。
栗朝安更不必说。他酒后跟圆圆牢骚过,这辈子在你妈这边吃尽了女人的苦头。他已经脱敏,不会想不开地再和别的任何女人重蹈覆辙去。
原先,栗清圆还怕父母跟孔妈那样劝她什么。结果,还是低估向女士了。她高跟鞋进来这么久都没换下来,此刻笃笃往外去,栗清圆怕妈妈真的去季成蹊医院闹。
“妈,你真去找他,我和你急。”
向项炸药包般地回头来,“你和你爸一个德性。老菩萨生了个小菩萨。”
“我才不是什么菩萨。是我要分手的,我不要他了。你跑去他单位闹什么,难看不说,真影响了他……”
“所以我说你没出息。他都心思不在你身上了,你还想他什么好。”
栗清圆气妈妈这样说。“您总是这样。不顺您心意的、不按您方式办的,就是别人没出息就是菩萨。有没有想过,那是别人的事,别人有自我处理的权利。我要和他分手是我的决定,不代表我就要毁
了他或者断他生路。照您的逻辑,您和我爸离婚,又为什么这么多年不许别人说我爸半个不字呢!()”
“他能和你爸比吗?啊!?()?『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无端被当作参照物的栗朝安气得一时头要炸,干脆由着她们母女吵。更由着前妻去,“嗯,你去吧。把那个第三者揪出来,也顺便让季成蹊院办都知道他和女友闹情变了,看看这点事到底能不能影响到他的晋升。”
从栗朝安口里听到最后那两个字,多少有点唏嘘。
他说完,便推脱头疼要去房里躺会儿,要前妻走的时候,帮他把门带上。“圆圆,你快吃,吃完把桌上收拾掉。”
向项见栗朝安这个鬼态度朝她,当即气得要走。栗清圆不放心妈妈,也怪爸爸回回懂如何刺激妈妈。
她抢下妈妈的包,不准她这个时候走,怕她一时头脑风暴的脾气,开车不安全。
向项不和她啰嗦,要她把车钥匙还给她。
栗清圆这才撒娇,“妈妈,我求你了,我还来着姨妈呢,没力气哄你。”
“你来着例假还夜里吃那么多冷的,你要死了你!”
“你先别走,下午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不稀罕。”说着,向项一把夺回自己的包和车钥匙,才要去开门的,外面响起了门铃声。
院子铁门上的门铃是栗清圆在网上买的,带可视通话的那种。可惜这片街坊糙惯了,大家互相串门的时候,从来看不到这个玩意。要么直接推门进院子,要么在门外吆喝一声。
这么长时间,除了她点外卖的时候,小哥按一下。
今天,头一回有人认真按门铃了。
栗清圆借故骗妈妈,说爸爸有个重要客人过来,再吵,给人家看笑话了。随即,第一时间来院子铁门处应门。
半扇铁门洞开,只见一辆黑色低调的迈巴赫停在门口。按门铃的是个踮着脚尖、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穿一袭鹅黄欧根纱的系带连衣裙,梳两条油光水亮的麻花辫。她手里有张小卡片,按图索骥的样子,口里喊着妈妈,表示她找到88-乙了。就是这个地址,“这就是栗爷爷家。妈妈。”
车后座上下来一位三十上下的女士,最日常松弛的长袖衬衫配牛仔裤。温柔沉静,美而不妖。她手里还牵着一个小男孩,比按门铃的女孩小一点。
女孩的母亲第一时间上前来与院门内的栗清圆打招呼,“请问这是栗医生家吗?”
“是的。”
对方说明来意。
栗清圆即刻侧身,表示欢迎。
她刚要请客人进里的,握在手里的手机响了,是微信语音,来电的人叫她有点意外,季成蹊的母亲。
里头,栗朝安大概听到动静了,也出来迎接客人。
冯家提前一天致电来,表明想过来拜访一下,情词恳切。今天栗朝安没去医院也是等着应酬这桩事。
家中来客,栗清圆第一时间想帮着爸爸烧茶招待的,便把季母的语音通话挂断了。
岂料对方即刻又打了过来。
就在她踟蹰之际,那辆迈巴赫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下来一个人。
冯镜衡一通电话打了一路,到了地方,朱青和孩子们都下去了。他才拖沓着收线、下了车,朱青和孩子各拿了水果和两束鲜花。
后备箱里还有一箱酒和两条烟,是冯母备着答谢栗家的。
此刻,唯一的男劳力捧着沉甸甸的礼,刚踏上这户人家的门槛,门里出来一人。她冷面疏离接通电话,不算和睦口吻地开口。
一进一出的两个人,目光堪堪交汇。
冯镜衡:……
栗清圆:他老婆真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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