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时归恨不得当场反驳——
才不是小事!
娘亲额角上的伤口都有一指长了,从颧骨一直蔓延到额头去,连皮肉都外翻了出来!
光是想到这里,时归心口又是一阵窒息。
恍惚间,她忽然反应过来——
她一直瞒着娘亲关于阿爹的下落,是不是错了。
便是京城再为知,亲爹再难以相处,总有二分意外的。
可若是留在杨家,那便是一眼望不见头的黑暗,一日离不开,那就要多受一日的磋磨,连最基本的尊敬也没有。
明明娘亲曾提过一句,爹爹对她很是爱重的。
“娘亲……”时归忽然就想明白了。
她匆匆抹了一把脸,呜咽道:“昨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了一个好高好高的阿叔,问我跟娘亲住在哪儿。”
“那个阿叔说,他一直在找我们,却怎么也找不到。”
“对了,那个阿叔还有跟爹爹一样的名字!只是可惜我睡迷糊了,没能看清阿叔的模样,娘亲你说——”
时归转过身来,仰头眼巴巴地瞅着杨二丫:“那个阿叔会不会就是爹爹呀?如果不是爹爹,他怎么会入我的梦呢?如果是爹爹,那爹爹是知道娘亲在受苦,要来救娘亲了吗?”
她微微抬头,正好看见娘亲依旧暴露在空气中的伤口。
只消一眼,她眼底又濡满了泪。
再看杨二丫,她已经彻底呆住了。
过了好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阿归……”一开口,方惊觉她的声音嘶哑难听,喉咙都是堵塞的。
半晌,她才继续道:“你说,你梦见了爹爹?”
时归眨着眼,仿佛什么都不懂似的,讷讷说着:“我也不知道呀……我没有见过爹爹,不知道那个阿叔是谁。”
“只是、只是那个阿叔说,他一直在找我们,还说如果我醒后还记得他,便去京城里找他……娘亲,京城是哪里呀?”
伴随着时归的声响,杨二丫如梦初醒。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她不想让女儿担心的,可却根本止不住心头的汹涌彭湃,只一不留神,就泪流满面,泪水顷刻穿透了指尖。
与此同时,时归稚嫩的声音响起,里面透着显而易见的慌张:“娘亲,娘亲……娘亲你怎么哭了?”
“是不是囡囡惹你不高兴了,囡囡不说了,娘亲你别哭……还是娘亲又痛了,我亲亲娘亲,我给娘亲呼呼——”
说着,她扒住杨二丫的肩膀,跌跌撞撞地站了起来,凑近娘亲的伤口,努力吹着气。
额头的冷意让杨二丫一个激灵,猛地反应过来。
她一把将女儿抱住,不知是激动还是怎的,浑身都在颤抖,连着牙龈都发出哒哒的碰撞声。
可是直到时归精力不济睡去,她也没能听见娘亲的回应。
转天清早,时归睡眼惺忪间,还以为娘亲是不信她的话,谁知就在当天晌午,杨二丫揣着满怀东西回了家。
与时归见面第一眼,杨二丫就说:“我们去京城。”
“囡囡,娘亲带你去京城,去京城找你爹。”
“什——”震惊之下,时归哑然失声。
随后她才知道,娘亲带回来的那一怀东西,竟全是碎银子,林林总总加起来足有百两。
再看杨二丫匆忙将银子藏到身体各处,她才有了一丝真实感,一丝即将跟娘亲一起上京寻亲的真实感。
当时归知晓亲爹还活着的时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逃避和不信任,纵有被书中内容影响的因素,可说到底,还是因为父女从来没有见过,没有感情,也不亲近罢了。
可当杨二丫知晓丈夫或在京城,哪怕这只是出于一个不知真假的梦,她还是在最短的时间内下了决定。
便是到了现在,时归也不明白,娘亲为何如此决绝。
无视这一路的艰险,不顾希望的渺茫,一心去找人。
只不论缘由,只要是娘亲想的,时归就一定会陪着。
母女俩从望蜀村离开时,正是一个大雾天。
雾气浓重,人一走进雾气里,很快就会被遮住身形。
杨二丫跟家里人说,要带着女儿去摘些野菜,而她此去所需的盘缠,也全藏在了装野菜的背篓里。
那些盘缠,本是她留作不时之需和女儿嫁妆的。
但此刻,只为了那一点细微的希望,她便拿了出来。
走出望蜀村时,杨二丫用泥巴涂脏了脸,又把时归的脸遮住,将她抱起来。
她亲了亲女儿脏兮兮的脸蛋,轻声道:“囡囡乖,我们去找你爹,等找到了你爹,一切便都好了。”
时归缩了缩脑袋,将侧脸靠在娘亲肩膀上。
她一边汲取着娘亲身上的温度,一边小心点头:“好,娘亲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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