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门大宅里点起蜡烛,街上却仍是一片漆黑。
借着夜色的掩饰,一团小小的影子紧贴着墙壁,一点点往时府方向移动着。
时归身上还穿着杨元兴替换下的那件脏棉袄,棉袄虽是又脏又破,还有一股散不掉的油腥味,但总比她自己那身单衣强些。
她已经把长长的袖子全部落下来,两个袖口缠在一起,好将胳膊和手全缩在里面,挡住从外面渗进来的冷气。
而棉袄的下摆同样很长,她穿在身上能盖到膝盖还要往下一点的位置,稍微有点限制行动,但胸口往上是能存住一点热气的。
时归就是靠着这点温暖,在一条街外的墙角下等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天黑才重新往时府找来。
她已经认真想过了,这边的府宅都有家丁或护卫看守着,她想
() 偷偷摸摸混进去肯定是行不通。()
掌印手下有甲兵调遣,时府与其他宅府又有不同,就说傍晚逮到她的那两人,约莫就是时府的看守,不光管着府里,连府外也注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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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归左思右想,只觉跟掌印见上一面实在困难。
勉强或许可行的,也只能等掌印回府的时候,趁着人多车马也多,她不管不顾地闯过去,不管能不能闯到掌印跟前,至少要叫对方知道有她的存在。
对了!光是闯过去还不行,为了避免被误伤,她还要边闯边大喊。
至于说喊什么……
时归自言自语道:“就喊阿爹吧……这样就算他不愿认我,顾忌着看热闹的人,也不好当场处置了我,能苟活一日是一日。”
她自觉计划好了一切,唯一没能计划到的——
时序已有半月不曾回府,今日有些要查看的宗卷存放在府中,派时一时二去取了一趟,仍有几卷落下的。
他看外面的天色已晚,与其叫时一时二再去取一回,倒不如他自己回去,正好连夜把宗卷看完,明日沐浴更衣后入宫一趟。
既是打定了主意,时序也不管时辰如何,嫌弃马车太慢,只管叫底下人备马,反身披上大髦,跨马便出了衙门。
他前后皆有人护卫,时一时二在前开路,后面另有数十甲兵随行。
夜色愈深,马蹄在街上掠过,惊动了院里看家的狼犬,发出阵阵犬吠声。
深更半夜,连打更人都歇了,街上空寂得连风声都清晰可闻,哪有像时归想的那样,在外面看热闹的。
也亏得夜里天寒,时归又是发冷又正紧张着,到这个时候还清醒着,这才没错过时序去。
当她听见隆隆的马蹄声时,尚以为是听错了。
直到她一探脑袋,蓦然瞧见时府开了大门,又有家丁鱼贯而出,不过片刻就将府门外的道路照亮。
马蹄声逐渐清晰,时一时二的面容也映入时归的眼帘。
不知怎的,她心口一跳。
前后不过两息,时一时二就到了府前,两人先后下马,门口迎接的家丁已上前接过马缰绳,又训练有素地退下去。
时一和时二走到管家跟前,声音断断续续地飘进时归耳朵里。
“掌印回府……可有备好餐食……”
不等管家回答,却见后方数匹骏马也在府前停下,最前那人旋身下马,棕色大髦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弧线。
时一停住话语,和时二一齐向侧面退了一步,头颅半垂,静默候立。
管家及其余家丁也一下子紧张起来,管家踌躇片刻,犹豫着往前走了两步,刚准备说什么,余光中却突然出现了一团阴影。
不等他看清那阴影是什么,刀剑出鞘的声音响起,时一厉声道:“保护大人!”
与其同时,一道含着哭腔的叫喊声响起:“爹——阿爹!”
时归闷头往前冲着,等见到出鞘的刀剑时,已控制不住向前的冲势。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从眼眶里溢出来了,危急之下,也只能一声声喊着爹。
偏她之前把两个袖口系在了一起,连伸手都伸不出来,弯腰躲剑时身形一个不稳,噗通一声跌在了地上,不受控制地往侧面滚去。
好巧不巧,时序正在她滚动的方向站定。
时一等人离他有些距离,护卫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时归咕噜噜撞在他小腿上。
时序下盘颇稳,被撞了一下也不见半分晃动。
反是时归被反作用回去,脑门咚一声砸在青石板砖上。
时归头顶一片金星,朦朦胧胧抬起头,不等看清时序模样,先抽抽搭搭地喊了一声:“阿爹,我是你亲闺女呀!”
片刻无言后,不知谁没忍住噗嗤一声,时序周身愈发冰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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