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不纯粹的爱，比恶更难斩断。
你要如何恨教你走路、教你说话、会记住你的口味、会半夜给你量体温的人？
哪怕她也是给过你最多伤害的人。
哪怕是令如律的性格，也很难只记得伤害，不记得温情。
她如今在帝国心态平和，回头看前世的爹妈弟弟，不得不承认，“母亲”是她仇恨链最末端的人。
她的心底仍旧还对她抱有几分感情。
她年少的时候，曾幻想过有一天真正的母亲光鲜亮丽地降临，把她从旧家庭中接走，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这份幻想里，其实还包含着一份隐秘的报复心：到那一天，“妈妈”你会后悔吗？
当然，后来的她知道这个念头很可笑。
但是……她更没有想过，自己那个幻想会实现。
一个真正的、她理想中的母亲降临到了她身边，她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了。
……
“所以这就是你把我喊到精神空间里来谈心的原因吗？”
令璟光笑着晃了晃杯中的血蜜，与令如律碰杯，“听你的描述，嗯，这样的感情确实很难处理。”
令如律说：“大概吧，我也不知道。”
眼下，她们正处于令如律织造的精神空间里。
令如律还原了那个梦境里的场景，没有芬格斯，没有帝国，她和令璟光只是一对普通的母女，穿着松松的睡衣坐在落日余晖的草坡上喝血蜜聊天。
不知是因为精神烙印还是因为先王的馈赠，令璟光可以暂时脱离圣池进入她的精神空间。
下一步令如律打算尝试能不能把妹妹弄过来，她精神海里也有母亲留下的烙印。
“其实，你就算还记挂着她也没有关系。”令璟光说，“你不必强迫自己扭转感情。”
“我对她没有感情。”令如律下意识反驳，嗤笑了一下，语气轻狂，但想起倾听者是令璟光后又硬生生转了过来，“……我可能……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这样柔和的说话方式对她来说很陌生，她感觉喉咙在发痒，好像堵了一团羽毛。令如律分出了一点心神才克制住了摸摸自己脖子的欲望。
令璟光的眼睛被晚霞染成浅蜜色，清澈见底，仿佛洞悉了令如律的想法：“在虫族，一个孩子同时拥有几个母亲也是很正常的事。我不会因此而对你失望，不会嫉妒另一个养育过你的人，也不会减损对你的爱。小律，你不用害怕。”
虫族的结构决定了孩子会与母亲和母亲的姐妹都很亲昵，就好像神话里的蝶翼神，历史上从无定论春夏秋神哪个是她的生母，哪两个是她的姨母。
令如律有些怔忪，令璟光的话似乎一下子让她心里轻快了些。同时她也意识，原来她在怕令璟光因此而与她疏远吗？
……她居然会害怕，这可着实罕见。她在差点死掉的时候都没有害怕啊？
令如律陷入沉思。
令璟光就任由她想，指尖轻轻敲着玻璃杯，在晚风里面哼起了歌。
不知过了多久，令如律突然说：“妈妈，不管我对前世的‘母亲’是什么想法，但我能确信，我现在很爱你。”
说完这句话，她又有了那种喉咙发痒的感觉。但她依旧对着令璟光笑了笑。
将情感诉诸于口头也是令如律极其陌生的事。她擅长表达欲望，却不擅长表达情感。
可这本
就不是什么需要掩藏的东西。
既然要重新建立情感链接，她想，那就从表达情感开始吧。
【四】匿暗：令妄行&令璟光
就和大部分智慧种一样，令妄行学会的第一个词语是“母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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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恏??[()]?『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她歪了歪头，“妈妈。”
——这是令如律成功把令妄行拉进精神空间、留下她和母亲单独会面后，令妄行说的第一句话。
令妄行喊妈妈喊得很干脆，因为她对母亲既无执念，也无所求，这个词对她来说和普通的单词没有区别。
说完，她就继续吃早饭了——姐姐在精神空间模拟的这种面包还挺好吃的，是她“前世”的风味吗？
对面的令璟光对此反应很平静，“唔”了一声，浅笑说：“倒也正常。那么，你讨厌我吗？”
令妄行诚实地说：“不讨厌，应该还挺喜欢的。”
令璟光道：“那就行。我们可以慢慢摸索相处模式。”
她站起来走到门边，一手插兜一手点开了飞行器遥控，“去兜个风怎么样？你姐姐也和我一起在这个精神空间旅游过。”
令璟光似乎知道她最在乎什么，闲散一笑，“你应该想和她走一样的路线吧？”
令妄行瞳孔感兴趣地缩了缩，她发现令璟光的性格和她想象的不一样。
从这一刻开始，她对“和母亲相处”有了期待。
这趟旅途结束后令璟光说，她可以把这里当做一个纯粹放松的空间。
“如果有些事情你不方便和小律说，就可以来告诉我。”
令璟光两眼弯弯，“倾听孩子的心声是母亲的责任。”
令妄行将信将疑。
而往后的日子里她渐渐发现，令璟光不仅和她想的不一样，可能也和姐姐、姨母以
() 为的性格有出入。
由此，她和母亲形成了一套独特的相处模式。
……
“我把姐姐之前的那个情虫杀了。”
——令妄行和母亲有一套独特的相处模式。就比如，她可以将自己不会对姐姐展示的一面在妈妈面前无所顾忌地展现。
“其实还是他求我的，就是那个叫周思思的家伙。”
令妄行笑嘻嘻地以手支颐靠在沙发上，另一手比了一个摊手的动作，“真有意思，妈妈你猜他为什么想死？因为他看到姐姐纪录片里他‘自己’的结局后崩溃了，认为电影的死法才更有美感，并且给姐姐留下了永恒的印象。而他只是在毫无意义地苟活，还一生都再也见不到姐姐，所以决定自杀，却又没有那个胆量——”
她眼中闪烁着残忍而有兴味的光，“而我知道他的想法后，成全了他。”
令璟光确实是最好的听众，她没有批判，而是顺着话头笑眯眯追问：“那你没有留下把柄吧？”
“当然没有！到现在也没有警员来找我。”
令妄行翻身坐了起来，谈性上涨，“我是在网上发现他的，他好像在电影播放之后不久就偏执了，自曝自己就是电影角色的原型，但没什么人信。我觉得好玩就接近了他……”
她絮絮叨叨说了一大堆，显然现实憋了很久，逮到姐姐开放精神空间的日子就对母亲一股脑倒了出来。
令妄行残暴的那一面其实一直没有消失，只是在姐姐面前隐藏了起来。姐姐喜欢幼稚的暴躁妹妹，那她就是那样的妹妹。
但她所有的一切，对母亲坦白都没有关系。这可是妈妈呀。
而且她隐隐觉得，妈妈帮亲不帮理的这一面也只有她知道。
亲王殿下倾诉完毕，照常离开了精神空间。
令璟光顺手收拾了一下女儿留下的蛋糕碎屑，心想真是个小孩。
她在听没有警员找二女儿的时候就知道，肯定是大女儿善后了。
她确实不会把私密小谈话说出去，但这不代表令妄行私下做的事令如律不知道。
令璟光无奈地想：她们这一大家子，真是各有各的麻烦之处啊。
—番外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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