譬如第一次见面他态度冷淡、处处都优秀得让人看不顺眼、总在她难堪的时候出现、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她厌恶的态度放在心上……
她总想着某一天用各种方式折磨他,可在这一瞬间幻想出许多画面,岑烟竟然发现心口钻心地疼。
像是被一把钝了的匕首猛然刺入, 它并不是锋利地钻入她的心口, 却是一点点地凌迟。她以为不疼,心上却破开一个口子,叫呼吸都裹着密密麻麻的针。
以至于许久, 岑烟都没能反应过来,麻木地听着耳边嘈杂的声音以及突然一阵电流声,随即讯号断开。
脑海里有一秒钟一片空白, 而后徒然响起尖锐的声音……
明明那么讨厌他……明明有时候恨不得他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她攥着手机, 重新拨出那通熟悉的号码。
一次……两次……就像身体慢慢坠入冰凉的湖水之中, 肺部的空气一点点被挤出去, 她逐渐尝到了窒息的感觉。
另一头的车祸现场一片混乱, 晏然川眼前一片眩晕, 他勉强支撑着自己从车上下来。连环事故中他的车并不是最严重的,而不远处车辆碰撞,路边开始陆陆续续地有人围过来。
晏然川走到车前透过车窗往里看, 先把司机从车里拽了出来了, 幸好对方也只是受了轻伤,不严重。
额头上的口子还在流血,他并不是毫无感觉, 但仍旧顶着剧烈疼痛的脑袋到事故现场帮忙救人,过了会儿, 警察和救护车都赶了过来。
“晏总, 你没事吧?”
他面前像是有什么晃了晃, 随即稳住身形, “没事。”
岑烟第一时间往自己家最近的医院赶,到的时候她脸上毫无血色,她一路上想了很多很多,他是因为她才会匆忙赶回来,若不然他也不会遭遇事故。她向来骄纵任性,这还是第一次无比后悔。
她确实是太任性了,好像总是知道他会在后面给她兜底一样。
如果他不在,她真的会开心吗?
这个假设一出来,岑烟的心脏一时间绞痛起来,疼得她几乎直不起腰。
她原来那么担心他,那么不想看到他出事。
岑烟下车前戴好墨镜和口罩,憔悴的面容被遮去。幸好是医院,戴口罩的人很多,也没什么人注意到她。
她到处找护士打听消息,得知附近确实有发生车祸的伤员送来后赶忙过去找。她面容焦急,在人群里一遍遍地找着,绝望的时候恰好听见病人家属的哭声。
不知道是不是那哭声太有感染力,她也跟着红了眼眶。
晏然川……
岑烟极力控制着情绪,仍旧睁着酸痛的眼睛朝四处望去,正绝望的时候手里的电话响了,她看见了一个陌生号码。
她接起来,正好在人群里捕捉到那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他好端端地站在那,似乎没出什么大事,只是那身贵气的西装上沾满了血渍。
“是我。”
明明声音就在耳侧,却给她一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岑烟想上前,但步子却顿在原地。
她隔着往来的人远远地望着他,看他拿着司机的手机给她打电话,冷静地解释刚刚发生的事,“只是擦伤,你在家等我就好。”
最后一个字刚落地,面前已经多了一个身影,她将手机拿下来,隔着墨镜看着他流血的额头。
他所谓的“只是擦伤”说不严重也确实不严重,但也是破了口子,仍有一点儿鲜血覆盖着快要干涸的血迹往下流,拿手机的手也有伤,不停地流血,那身西装也因为沾染了血迹显得有些狼狈。
晏然川认出了她,于是不再说话,站在原地看向她。
周围的声音都离得很远,安静得整个世界里都再没有一丁点儿声响。他只看得见她。
直到此刻,晏然川才感到一阵庆幸。
若是被撞到当场身亡的那个人是他,那以后是不是就见不到这张脸了。他站在原地用眸光临摹了她好一会儿,像是要把她的样子永远地刻在心里。
对视了许久,司机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了,赶紧过来跟晏然川说,“晏总,您赶紧去包扎一下伤口然后做个头部ct,我刚看到你撞到了头,得小心脑震荡。”
岑烟走过来,“我来吧。”
她脸半点没露出来,司机一时间没认出来,有些迟疑地松开手,岑烟主动开口,“认不出来吗?”
“……”对方仍旧是那副表情,但还是说,“认、认出来了。”
她也没计较,想扶晏然川,他没让。
岑烟手顿住,想起从前他也躲过,好像很不喜欢跟她有所接触一样。还没等她细想,晏然川淡淡开口,“身上脏。”
他的西装上带着不少血,会弄脏她的手。
岑烟反应了几秒钟,没想过他会这么说,她仍旧伸手攥住他的衣服,并不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晏然川进去检查的时候,她听见了医院里各种各样的声音,灾祸或者不幸,哪怕只是闻着消毒水的气味,都让她心里有些难受。
他包扎好伤口,岑烟看了眼,语气故作轻松,“怎么撞到头了,破相我就不喜欢了。”
她心里仍旧想着他是为了回来才受伤。
可他非但没生气,大概是习惯了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只是抬眼看她,随意问道,“吃饭了吗?”
四周一片安静,她心里一直稳住的那根弦猝不及防地断开,像是摁到了某个开关,忍住的情绪猛然从眼睛里冒出来。
她没应,也不知道如何去应对,于是慌不择路地想去找其他东西,但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要找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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