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是惠嫔所出,与齐景轩同岁,但比他年长三个月。
按理说齐景轩应该叫他一声六哥,但两人关系本就不怎么样,在惠嫔因淑妃而被由妃位降为嫔位之后,关系更是恶劣,见面不打起来就算好的了,又怎会规规矩矩的见面行礼。
安王见他阴阳怪气,立刻反唇相讥,同样呦了一声:“这不是平郡王吗。”
刻意强调了郡王二字,提醒齐景轩他已经由亲王被贬为郡王了。
齐景轩对这称呼毫不在意,上下打量安王一眼,啧啧两声:“老六你平日里最爱打扮,今儿个怎么穿的这么丑?”
安王面皮一抽,没好气道:“我穿的丑,你那一身又是什么?”
端午游船重在与民同乐,不似年节祭祀时那般必得穿礼服,除了太子太子妃的服侍是宫中准备的,其他人都可以自行筹备,只要与身份相符,不失了礼数就好。
安王和齐景轩今日穿的衣裳一模一样,只是配饰略有不同,安王的衣裳若丑,齐景轩的自然也丑。
齐景轩却不这么觉得,挺胸抬头道:“我生的好看,便是套个麻袋也好看,你就不一样了……”
至于怎么不一样他没说,但言语中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安王本就因跟他穿了一样的衣裳而恼火,被这般当面点出来,更是怄得不行,恨不能立刻回到马车里换一身。
亲王出行,又是这样重要的场合,还是在船上,自然要准备替换的衣裳以备不时之需。
可他现在去换了,不就是自认貌不如人,输了齐景轩一筹?
安王心里虽然清楚自己相貌如何,但也不愿当众丢这个脸,只能硬着头皮站在那里,寻思着待会儿找个机会假装把衣裳弄脏了,然后再去换掉。
两人这般打了几句嘴仗,听得一阵车马声由远及近,是太子的车架来了,便同时闭了嘴,不再言语。
太子乃皇后所出,今年二十一岁,因为皇长子年幼夭折的缘故,他便成了几个皇子中年纪最大的,自幼便被悉心教导,行事很是沉稳。
内官扶着太子下了车,太子又回身将太子妃扶了下来,两人相携向岸边走来。
礼官上前相迎,引着两人登船,其他人分立两侧,待太子和太子妃登船后也依次登上了岸边那艘足有三层高的巨型画舫。
除了一众皇子公主外,能登上这艘画舫的只有朝中重臣及其家眷,因此很多人都以能登上这艘画舫为荣,便是无权乘坐的,在画舫停在河中心时也会寻个机会搭上舢板来走一走。
齐景轩一心惦记着待会离船去玩,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了船和众人一起给太子行了礼就寻了个人少的地方待着,只待待会无人注意时偷偷溜走。
安王方才被齐景轩讽刺了几句,心中很是不忿,上船后不久就寻机将衣裳换了。
新换的衣裳不如天青色那套让他满意,但为了不跟齐景轩穿着一样的衣裳出现在人前,他也只得忍了。
船上人
来来往往,觥筹交错中巳时将近,龙舟赛即将开始,众人纷纷出了船舱。
安王原本也要出去,起身时下意识理了理身上衣衫,不禁又想到了齐景轩。
他四顾一圈,不见齐景轩踪影,嗤了一声:“那混小子又不知到哪里躲清闲了。”
他们这些王爷平日里为了避嫌,是不好与世家权贵走得太近的,但为了在朝中能有一席之地,为了将来去往封地后还能在朝中有说得上话的人,不至于离了京就彻底被抛到脑后,少不得要有些自己的关系。
像端午游船这种能光明正大与高门世家来往的机会,旁人都不会错过,唯有齐景轩毫不在意。
因为他有皇帝的宠爱,连封地都早已定好,放眼整个大周都是数一数二的富庶之地。
只要他将来老老实实地守着封地当个王爷,不造反,不瞎折腾,便可一辈子锦衣玉食,逍遥自在。
要说其他皇子不眼红那是不可能的,可眼红又能如何?
皇帝独宠淑妃,淑妃又只得了齐景轩一个孩子,自是万千宠爱集于一身,除了皇后所出的太子,谁能与之相较?便是同为皇后所出的九殿下,因着不是储君的缘故,所受恩宠都不如齐景轩。
想到这些,安王心中越发气闷,即将走出船舱时又停下了脚,眼珠微转,唇角勾起,对身边下人低声吩咐了几句。
下人闻言微怔,神情略有犹豫:“王爷,这画舫上人来人往的,万一有人正巧见着了平郡王,给他作了证,那……”
“不会,”安王笃定地道:“老七素来不喜欢这种场合,每次都是人前露个脸就找个没人的地方躲着,临走时再出来。”
“就算有人看见他,顶多打个招呼也就走了,谁没事闲的一直跟他待在一起?”
只要没人一直跟齐景轩待在一起,就没人能给他作证。
而今天这种场合,平日与齐景轩走得近的那些狐朋狗友要么没资格上这艘画舫,要么上来了也得老老实实跟在自家长辈身边,不可能和齐景轩待在一处。
要知道今日这画舫上不是皇子公主就是达官显贵,若是不小心冲撞了谁,指不准就要惹出大麻烦。
那些人老成精的家伙平日里能让自家儿子跟着齐景轩胡来,这种场合可不会让他们到处乱跑。
下人见他态度坚决,只得应了,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片刻后,这人重又回到安王身边。
安王趁着身边人少时低声问:“都安排好了?”
下人点头,安王这才满意颔首,轻笑道:“这可怪不得本王,谁让他跟我穿了一样的衣裳。天赐良机,错过了岂不可惜?”
………………
杨柳胡同,沈嫣因着不必早早赶去晏凉河边乘坐画舫,便还是如往常那般不紧不慢地用了早饭仔细收拾一番才出门。
沈鸣山今日休沐,陪妻女一起用过饭,在沈嫣出门前仔细叮嘱:“听闻每年这个时候晏凉河边的人都很多,拍花子也多,你定要仔细些,看到
那些形迹可疑的人就离远点。()”
沈嫣乖巧点头:“爹放心吧,女儿省的,定会注意的。?()『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周太医被派来沈家这些日子早已知道沈鸣山夫妇对沈嫣这唯一的女儿甚是看重,此时听到父女俩的对话,还是忍不住笑着摇头。
“沈大人多虑了,沈丫头是随平郡王一道出门,身边有人跟着,哪里会出事。”
“再说了,那些拍花子素来都爱找年纪小的娃娃下手,沈丫头这么大了,不好骗,一般不会被盯上的。”
沈鸣山听了周太医的话也没反驳,只是笑笑,拍了拍女儿的肩膀,对她摆摆手:“去吧,早些回来。”
沈嫣点头,又看看站在他身侧的苏氏,笑道:“待明年弟弟妹妹生下来了,咱们一家人一起去晏凉河边看赛龙舟。”
因为沈嫣小时溺过水的缘故,家里人都不太放心她自己一个人去河边,听闻她端午要去晏凉河看龙舟赛时,苏氏原想让沈鸣山陪她一起的,后来听说齐景轩会从画舫上下来与她一道,这才作罢。
苏氏的身孕才将将三个月,此时还未显怀,闻言笑着颔首:“好,明年咱们一家一起去。”
女儿与平郡王的婚期是五月二十二,到明年端午时两人成婚也近一年了。若是这一年内一切都得以真相大白,说不得届时两人就已经和离了。
想到这苏氏便觉得心头好过一些,与沈鸣山一起将沈嫣送出了家门。
齐景轩虽然一早就从王府直接去了晏凉河边,但留了一辆马车在杨柳胡同这边,沈嫣在两个丫鬟的陪同下上了车,直奔晏凉河。
晏凉河跟杨柳胡同离的不算很近,约莫大半个时辰的车程。马车还未驶到晏凉河边,沈嫣便听到阵阵喧哗声传来。
她掀开车帘探头往外看去,只见河岸边人头攒动,热闹的仿佛过年。
她眸光微亮,待前方人群拥堵,马车无法前行时,便跳下了车,自行往前走去。
虽早听闻过每年端午时晏凉河上的盛景,但此时亲眼得见,沈嫣还是大为惊叹。
只见宽阔的河面上遍布画舫,挤挤挨挨密密麻麻,而每艘画舫都甚是精致,应是为了今日特地新漆过,看上去都簇新簇新的,其中一些更有两三层高。
那一艘艘画舫楼船仿佛移动的屋宅,连在一起便是一座小小城镇,在晏凉河中停靠着,时不时还穿插移动,很是有趣。
沈嫣猜测齐景轩应该就在河中心最高最精巧的那艘画舫上,但因离得远,只能隐约看到船上影影绰绰的人影,看不清船上人的面容。
她因怕水不敢靠岸边太近,出门时便特地带了之前在雅风苑赢来的那个千里眼,这样即便离得远,也能看清河中盛景。
沈嫣将千里眼举起来放在眼前,果然瞬间便能看清河中情形。
大到画舫上的精巧纹饰,小到每个人的衣着打扮,靠着这千里眼基本都能看清。
她颇有兴致的举着千里眼望了半天,还特地往最高最大的那艘画舫上看了看,但因龙舟赛
() 尚未开始的缘故,除了船工和下人外,其他人基本都在船舱内,所以并未看到熟悉的身影。
她知道眼下时间还早,齐景轩不可能这么早就从画舫上下来,因此只是看看,很快便移开千里眼,看往别处。
可她看着看着,却忽然在无数画舫游船组成的“城镇”中看到一个飞快穿梭着的人影,很是熟悉。
那人身着一身天青色衣衫,所过之处大小画舫游船纷纷搭起舢板供其通行,因此他一路畅通无阻,在晏凉河中如履平地。
沈嫣眨了眨眼,喃喃道:“那是王爷吗?”
丫鬟顺着她所望之处看去,却因河上画舫太多,人影也多,又不似沈嫣那般有千里眼,并未看到齐景轩身影。
沈嫣将手中千里眼递过去,丫鬟犹豫着接过,仔细看了看,不由也惊讶出声:“真是王爷!”
这千里眼看的竟这般清楚,还有……王爷怎么这么早就从画舫上下来了?不怕被人发现吗?
沈嫣也觉得有些纳闷,忙跟丫鬟一起往齐景轩前行的方向走,免得跟他错过了。
齐景轩早就不耐在船上待着了,一路飞快地上了岸,原以为还要去约好的酒楼才能见到沈嫣,谁知道脚才踩到岸边,便听到人群中有人呼唤:“王爷,王爷,这里!”
今日诸皇嗣年纪大的都在画舫上,年纪小的都在宫里,这会儿还在岸上的王爷,除了他还能有谁?
齐景轩循声望去,果然看到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正冲他招手,而这女子身边站着的正是沈嫣。
他眸光一亮,大步向沈嫣走去:“阿慈,这么巧,我才上岸就碰见你了。”
沈嫣笑着向他扬了扬手中的千里眼:“我看到王爷了,一路追过来的。”
齐景轩没想到她竟带了这东西,顺手接过往周遭扫了一圈,见果然能看清河中画舫的情形。
“那你看见我刚才是怎么从画舫上过来的了吧?”
沈嫣点头:“看见了。”
先前沈嫣纳闷,他既然上了画舫,又如何能不使船靠岸便偷偷溜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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