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认识的那个顾时璋现在又不在,这时候也没别的办法,为了不引起他们怀疑,只好走过去。
那顾志镡手揣在兜里,眯起眼来,鄙薄地打量着她:“大陆来的?”
叶天卉点头:“是,我是大陆来的,在这里做工的。”
旁边几个男女听了,都发出“哇”的惊叹声,对顾志镡敬佩地道:“你眼光好好!”
顾志镡笑了笑,很是笃定地道:“现在这些内地来的太多了,跟洪水一样,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他傲慢地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叶天卉:“远看似番薯,近观还是似番薯,倒是知道看靓仔,觉得我靓所以一直看吗?”
这话一出,大家全都哄笑起来。
这句话原句意思是远看像公主,近看却像番薯,而今他却这么说,怎么看都是番薯了!
叶天卉听着这话,倒是也明白,他在嘲讽挖苦自己。
番薯嘛,土里扒出来的,满身都是土。
她并不是太在意别人说她土,更不在意那一句嘲讽的话,不过心里也纳闷,明明自己穿的是这边的工作服装,怎么还被一眼认出?因为头发不曾烫过,还是因为骨子里的大陆气质?
她视线扫过在场几个姑娘,她们确实和她很不一样的感觉。
而就在众人大笑的时候,叶文茵却没笑。
她微蹙眉,就那么盯着叶天卉看,看着她的眉眼,看着她那神态。
她就这么看着她,终于试探着开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喂马的吗?”
叶天卉自然感觉到了叶文茵的异样。
她不动声色,依然垂着眼道:“我是负责打扫马厩卫生的。”
旁边一个蓝衬衫年轻男子不太耐烦:“不要理会她了,我们去看马!”
顾志镡也道:“走吧。”
叶文茵却是依然望着叶天卉:“你们不要这么急,她从内地来的,看上去什么都不懂,也是可怜。”
说着,她笑着对叶天卉道:“你去忙你的吧,也不用太害怕。”
叶天卉听着,只觉这叶文茵声音很温柔的样子。
只是她那声线,或许是因为叶家原本是北京人的缘故,并没有香江常见的粤语感,反而带着几分老北京味儿,多少有些像那位大陆的“妈妈”。
她不喜欢“妈妈”。
叶天卉是拥有上辈子记忆的人,昔日的女将军征战沙场披荆斩棘,自然不会因为区区一个“妈妈”而让自己受太多委屈,养成什么不好的性子。
但是叶天卉明白,但凡自己不是拥有上辈子记忆,如果是个寻常小娃儿,那必然是自小生长在阴暗中。
也因为这个,她听着叶文茵的声音就不喜欢,会觉得果然是那个女人的亲女儿,于是骨子里便有了排斥和反感。
而这种排斥反感和这个叶文茵是什么样的人无关,就是她自己的好恶,就像有人不喜欢蓝色有人不喜欢红色。
这时候,那叶文茵又道:“对了,刚才我不是让你们了一些零食吗,嫌腻,阿云,你拿出来,给这北妹吃吧,看着挺可怜的。”
旁边那蓝衬衫年轻男子摇头,却是对顾志镡道:“看,文茵一直都是好脾性,最是心善。”
顾志镡听着,皱眉,对叶文茵道:“对这种北妹大可不必如此。”
叶文茵温柔笑着道:“前几日我倒是也看了新闻,他们实在可怜,我们就当日行一善吧。”
旁边那个叫阿云的女佣便过来,取了一份随身带着的点心直接拿给了叶天卉。
叶天卉便也收了过来,又低声道:“谢谢。”
那几个便说说笑笑的过去马厩了,叶天卉听着他们说话,知道刚才那个年轻男子叫文敬,既然是从“文”字,她猜着应该是叶家人,叫叶文敬,估计是和叶文茵同辈的堂兄弟。
眼看他们稍微走远了,她便一溜烟儿躲到了旁边。
叶文茵等人自然不知道她的底细,她还能勉强敷衍几声,但是如果赛马会正儿八经的工作人员过来,一盘问她马上就露馅儿了。
她想起那顾时璋,便想着要不要等他回来。
他过去那边贵宾间拿点心还没回来,如果自己就这么跑了,岂不是让他白跑一趟,倒仿佛自己失信于人,但是他不回来,自己在这里干等着,万一被发现那就麻烦了。
再说她也不想再遇到叶文茵一行人了,这群人没一个好的。
还有那顾志镡,长得真是太好了,但那脾性实在是太差了——若是以前,她是正眼都不想看一眼的。
她略犹豫了下,低头看了看叶文茵给的那包点心,一看就是很贵的,挺大一包,这些食物足够她吃到明天了,倒是省了一两天的伙食费。
她是素来不讲究什么“不食嗟来之食”的,反正已经装傻充愣了,别管他们是不是存心羞辱,她都拿到了,何必不吃呢,骨气又不能当饭吃。
她拎着这点心就要离开。
谁知道刚溜到马房后面,就听到一个声音说:“你怎么不等等我?”
叶天卉转头看过去,便看到了顾时璋。
他手里拎着一个食品盒子,包装还挺精美的。
她便道:“我刚才等你了呀,等了半天你也不回来,反倒是一群人过来盘问我,还笑了我一番!我有点害怕,万一被他们逮住呢,所以想着赶紧溜吧。”
顾时璋听她这么说,蹙眉:“笑你?谁笑你?”
叶天卉:“也没什么,碰到几个驴粪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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