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芜见了她十分高兴,碍于身份先规规矩矩行了个礼,谢及音主动邀她同行,“出来赏灯,不必拘礼,你这花灯倒是别致,不知是在何处买到的?”
王芜闻言眼睛一亮,将那盏形如满月、以工笔画了美人图的金色花灯塞进了谢及音手里,低声对她道:“这灯不是买的,是哥哥亲手做的。他好像知道今日出门会遇见殿下,叫我提着这盏花灯,若是遇到您就送给您玩,说他回去再给我做一个。”
谢及音提着花灯,回头看了王瞻一眼,他正与岑墨闲聊,似有感应似的望过来,朝她温然一笑,“这花灯殿下喜欢吗?”
他这般落落大方,反叫她无法拒绝,谢及音笑了笑道:“喜欢,多谢。”
她想挑一盏花灯回赠给王芜,两人在人群里走来走去,都相中了挂在最高处的那盏贴满了牡丹绒花的花灯。
花灯上挂着一副灯谜,要猜中灯谜主人才肯卖,谢及音与王芜思索了半天,竟都没有头绪。
“半从街中观篝火,火起雨息……”
“半从街中……”
谢及音想得入神,将这十一个字组了又拆,拆了又组,眼里只有那盏莹莹烁烁的牡丹花灯,一时竟顾不上去看周遭的人。
直到一只手从身后落在她肩头,替她挡开来往的人群,清润的气息贴上她耳际,在嘈杂纷乱的灯市里也显得十分清晰。
一道本不该出现在此时此地的声音,如珠落玉盘,在耳畔响起:
“殿下,是佳人。”
半“从”为“人”,“街”中为“圭”,合成一个“佳”字。“火”字有两个点,若是雨息了,便只剩下“人”。
谢及音灵犀一透,蓦然回首,正撞入裴望初怀中。
他又神出鬼没了一回,似乎还对此颇为得意,从灯市主人手里接过那盏芙蓉花灯,拥着她道:“我与殿下换手里的花灯,好不好?”
不料谢及音沉默了一瞬后,突然将他一把推开,冷声斥道:“这是哪里来的登徒子,岑墨,把他给我扔到湖里去!”
第85章 消气
岑墨着实有些为难。
眼前这位已不是公主府里任凭惩戒的奴才, 一为天子之尊,一为天子之臣,他怎好以下犯上。
何况小夫妻吵架, 外人还是少掺和。
见他犹豫不动,王瞻、识玉等人也都退避的退避、忍笑的忍笑,竟无人愿帮她出这口恶气,谢及音心中更气,将那牡丹花灯往裴望初怀里一塞, 转身就往人群里走。
“阿音!”
裴望初追上来牵住她, 旋即手又被甩开。但见她眉目绷得紧,一副真生了气的模样, 手里却仍紧紧攥着王瞻送她的花灯, 裴望初心里也吃味,又缠上来,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揽住她的腰, 将她带离到人群之外。
“你随我来。”
“混账东西, 你放开我!”
谢及音掰他的手,他却扣得愈紧, 即使如此, 她也不曾扔开手中花灯,反倒冷言冷语地刺他:“满朝文武都当本宫挟持了你, 也不想想凭陛下这能耐和脾气,到底是谁奈何谁!”
裴望初在她耳边柔声叹气,“你奈何不了我吗?”
半拥半拽地将她带到了湖边, 这里离灯市有一段距离,三分金灯七分银月, 交织成一片晦暗朦胧的光影。
行人三三两两,多是年轻男女背着人私会,你侬我侬。
谢及音心里气还没消,见这氛围十分暧昧,警告他道:“你若是敢在这儿轻薄本宫,本宫就不跟你过了!”
裴望初正抬手解自己的外袍,闻言双眉一紧。
不跟他过了?这话说出口,竟然连个磕绊都没有。
他将外袍披在谢及音身上,仔细拢了拢,然后转身跨上石桥的狮头栏杆,纵身跳了下去。
“扑通”一声砸入湖中,水里漂着的鸳鸯花灯被砸翻一片,周遭柳树下正山盟海誓的眷侣都吓了一跳,围在桥边探头往湖里看。
谢及音也被吓懵了,提裙绕下桥,急声朝湖中浮着的人影喊道:“你疯了吗!你快上来!”
她喊了几声七郎,那人不理她,也不知听见没有,谢及音心中焦急,将手中花灯搁置一边,作势要脱鞋往水里淌。
她刚分娩完尚不足两个月,哪里能沾冷水,裴望初见状连忙游过来,让她把鞋穿回去。
谢及音知道冬天的湖水多么冷,至今仍记得在公主府时跳湖的感受。见他湿淋淋地从湖里探出来,洇湿如鸦羽的鬓发衬得脸上更无血色,谢及音又气又急:“别冻坏了,你先上来,上来!”
裴望初听她的话上岸来,抬手拧自己夹衣里吸的水,问她道:“你不是要着人把我扔湖里吗,如此可消气?”
谢及音不仅没消气,反倒更气了。
她指着裴望初道:“我看你就是想气死我,好纳袁氏好女入宫!”
“袁氏好女?”裴望初闻言一愣。
她颇有几分气急败坏,在脚边寻摸了一根手臂长的枯枝条,狠狠往他身上抽。藤条落在吃了水的棉衣上,发出一声声沉沉的闷响,裴望初没有躲,还想去解身上的夹衣,只剩单薄的中衣,好叫她不必使那么大的力气,也能抽得痛快些。
谢及音却不愿陪他丢人现眼,将那枯树枝一扔,拾起花灯转身就走。
恰逢识玉等人找过来,谢及音将那外袍往他头上一扔,恨恨道:“别跟着本宫!”
又对识玉:“回宫,不逛了。”
一口气回了显阳宫,谢及音坐在妆台前,气得将钗环步摇全卸掉。奶娘将小公主抱来,她似是能感受到母亲情绪不佳,在她怀里放声大哭,似要起势将整座显阳宫震塌。
谢及音耐着性子哄她:“好了好了阿凰,小麟儿,别哭了好不好?”
这事识玉比较在行,她将孩子接过去,朝屏风那边给谢及音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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