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又阴恻恻补充道:“我警告你,别妄想拿着你那侯爷的虚架子来压我!别忘了,我兄长是为朝廷捐躯,我背后可是整个琅琊王氏!”
话已至此,王夫人又素来强势,宣宁侯性子懦弱,只敢在儿子面前耍威风,闻言闭了嘴,不敢再提。
王夫人教训完丈夫,扭头对上一束幽深的视线,仿佛山林间的野兽。
正是那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子,直勾勾地盯着她。
眼前这个庶子越长越大,从当年任人揉搓的小少年长成了现在这样清俊挺拔的郎君,可偏偏是从陆训盈那个心机妾室的肚子里生出来。
王夫人一方面惋惜这样聪慧的郎君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方面又嫉妒着谢洵的才能。
他越优秀,她那亲儿子的地位便岌岌可危。
从前在府中寻个由头打压这庶子时,这样冷漠的视线,王夫人偶尔也能感觉到几次,一开始的时候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没有必要。
她为何要怕一个根基浅薄的下贱庶子?
这样想通后,处罚便会更严重,以此来安慰自己依旧能将谢衡璋握在手心折磨。
可今日青年的目光似与往日有些不同,更锋利更冷漠,也更不加掩饰。
果不其然,王夫人正要再责骂时,谢洵那边已经提前开了口。
他的唇形长得很俊俏,嘴角弧度微微往上挑,很容易营造出一种这人在笑的错觉。
青年肩颈舒展,姿态恭敬,礼节周到,可说出的话却很不客气。
“照夫人这么说,兄长正值壮年,却依旧郁郁不得志,傲世轻物,想必也是随了您。”
谢陵今年已经二十六岁,“苦读”多年,却依旧只是个举人,连进士的边都没挨上,正是王夫人心头的一根刺。
他若是一直考不上,未来就只能走荫官的路子,可新帝登基,第一件事便是降低荫官官职,若是真做荫官,只怕最后连个四品都捞不到。
好强如王夫人,自然焦躁万分。
更令她气恼的是,谢洵在十七岁时已经拿到了会试第一的优异成绩,如此一对比,这更是将谢大公子的脑袋摁在地上碾压。
幸而谢洵的生母在那年过世,王夫人以让他守孝做借口,禁止他报名参与殿试,自此拖延了整整三年。
可惜就算拖了三年,她的儿子依旧是个举人。
被说中心事后,一股邪火冲上王夫人的脑袋,她的太阳穴发胀,整个眉梢吊了起来,猛地站起身抽过一旁花架上的木棍。
这一切发生的太过突然,宣宁侯还没来得及拦,便见王夫人已经提着棍子,走到那个口出狂言的逆子身边。
“今日,我就替你那短命的娘,好好教训教训你这孽障!”
话音先落,手腕粗的棍子正要落下时,却被清瘦挺拔的青年一手握住。
谢洵左眼下的泪痣在昏黄的烛光下勾出一点艳,握住木棍的腕骨青筋爆出,瑞凤眼底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厌恶与不屑。
他骤然松手,借着推开木棍的力往前一甩,王夫人踉跄着后退几步,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居然敢反抗自己的庶子。
谢洵直视着她震惊的目光,方才握过木棍的手不动声色地在袍角擦了擦,再看王夫人的眼神便带了审视和打量,彷佛在看跳梁小丑。
他声如碎玉,淡然反问:“公主不喜男子身上带伤,夫人此举,是要忤逆殿下么?”
第9章 利用
烛光给青年拢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愈发显得貌绝冠玉,他神色平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王夫人却罕见地怔在原地,被他的话骇住,不敢贸然开口。
她是骄纵,却不是傻子,显赫的家族给予她荣华富贵,身为琅琊王氏主支的嫡女,王夫人自小受到的教育便是以家族利益为先。
可谢洵搬出来的不是命如草芥的平民百姓,而是皇城之内,当今陛下的亲姐姐,当初提剑上殿,将景和帝扶上皇位的靖阳公主。
若她敢反驳一个字,便可以轻而易举被人扣上谋逆之罪,这是抄家灭族的大罪,在这样敏感的时局,没人会为王家说上一句冤。
谢洵目光沉静,黑濯石似的眸中烛光闪烁。
他在等王夫人让步。
也是这些年,面前的主母第一次吃瘪。
但无妨,日后他会替母亲将这些陈年旧帐,以及加之在陆家的屈辱,一笔一笔地讨回来。
王夫人咬牙,瞥了一眼身后的人。
宣宁侯如雨后蔫了的茄子,情绪低落,又担心王夫人真的做出些激动的举措,忙将人往后拽了两步,提醒她。
“罢了罢了,你是主母,衡璋如今也不是孩子了,你便包容着些,不好吗?”
王夫人一听这话便知这庶子方才所言非虚,他背后还真有个靖阳公主撑腰,一想到自己如今被一个孽障下了面子,她难免生气。
不能打,骂总是可以的吧。
王夫人甩开宣宁侯拽着自己的手,柳眉倒竖,冲着男人指桑骂槐。
“你还知道我是主母?谢睢之你且在整个上京瞧瞧,哪个世家的主母做成我这低声下气的模样?!如今一个品行不端的庶子都爬到我王婳头上来了!”
气头上的女人脸色涨红,又瞥了一眼一旁镇定自若的谢洵,嘲讽道:“如今还没尚公主就有这样跋扈的气势,日后若是真得了公主青眼,还不得将整个宣宁侯府踩在脚下?!”
王夫人来来回回骂着,谢洵毫无兴趣地望着她,仿佛只是在听一出没意思的戏。
看着不远处木头一样的青年,王夫人更气,厉声道:“怎么?你如今理亏了不成?知道自己将整个谢家的脸面丢尽了,终于不敢放肆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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