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发觉母后老了很多。原本乌黑茂密的鬓发间冒出了点点白丝,总是严妆的脸上不施脂粉,疲态和纹路清晰可见。
她突然觉得一阵心酸,哽咽道:“母后……儿臣求您,别再固执下去了,您再一意孤行,只会令皇上不悦,难道舅舅他们就能过的好吗?您信儿臣,等将来事情慢慢淡了,儿臣肯定还是会在皇上面前为舅舅家说话的。”
太后瞥了她一眼,突然道:“你叫哀家信你,那你怎么就不肯信你舅舅和表弟不是那种人呢?”
福容大长公主愣住。
太后终于落下泪来。
“我知道他们不成器,好惹事,可是我也只有这么几个骨肉血亲,也只有他们一心一意为我。”
“当年我刚入宫封了皇后,所有人都觉得这是天大的运气,是我一步登天,只有阿舜悄悄问我会不会受委屈。”
“宫内的、宫外的,没有人不怀念昭贤皇后,我初入宫不懂那么多,做错了事,容妃她们就敢当面说昭贤皇后贤德,我比不上她;先帝也责怪我,说我沉不住气,行事冒失,不能和柳燕然相比。”
“是啊,我比不上她,她的名字是从《道德经》中 ‘虽有荣观,燕处超然’取的,嘉州名门出身,自幼和兄弟一起长起来,眼界胸怀哪里是我这末流门第能比的?她还生有两个嫡出的皇子,哪怕她死的早,全家都没了,她的孙子一样能做皇帝,和先帝合葬的还是只有她一个。”
“我有什么?我出身不高、才学不精、不够聪明,人人都说我哪一点都比不上昭贤皇后,可唯有一点,我的娘家还在,他们虽然不成器、不出挑,可也是一心一意为我打算,家里没什么家底,他们入宫探望我的时候也知道悄悄给我带银两,怕我在宫里吃紧被人看了笑话。”
“哀家在这天底下只有这些个骨肉血亲,哀家想让他们过得更好些,有什么错?”
太后失声痛哭:“是,他们是眼皮子浅,难当大任,可是他们从没有什么坏心,何以至此,死的不明不白,死后还要背着污名啊!”
福容大长公主欲言又止,但看着太后哀哭的模样,她眼眶一红,终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太后拂开她的手,别过头去:“你走,你明天一早就出宫!”
福容大长公主抹了把泪,终于又叩了个头,站起身来,从佛堂里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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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悦送到温泉庄子中的珠光锦一匹都没浪费。
珠光锦因其绚丽繁复,日光照射下泛起点点珠光而得名。寸锦寸金,每年贡品不过二三十匹。徽宁三年的珠光锦一共只贡上来二十匹,桓悦也不管太后能不能穿如此夺目的衣裙,孝敬且敷衍地送往慈宁宫七匹,明湘不能越过太后,故而得了六匹。后来零零散散又赏出去几匹,内库中剩下的四匹被全部送来了明湘这里。
本着有福同享的原则,明湘看着过分华彩辉煌的珠光锦,命人从清溪小筑把盛仪郡主叫来,分了盛仪郡主一半。
盛仪郡主大喜:“好阿湘,我就知道你心里最爱的还是我!”
明湘:“……倒也没有。”
然而盛仪郡主已经欢欢喜喜转过头去,命人将清溪小筑中的绣娘传来,要连夜赶制去花宴穿的新衣裙。
“你放心,阿湘。”盛仪郡主信誓旦旦道,“等到花宴那日,肯定没有任何人能夺走我们的风头。”
明湘:“我不需要!还有,这是个争夺皇后之位的花宴,你为什么非要冲出来压倒所有人?”
盛仪郡主只当没听见,她一贯出惯了风头,绝不能允许任何人夺走她的光芒。
“你别激动。”明湘试图阻拦她,“成国公府精心准备的花宴,就是为了让成国公府的女儿出头,你横插一杠,是想让成国公夫人记恨你吗?”
盛仪郡主停下来跟明湘解释:“我和成国公府本来就有过节,我故意的。”
明湘:“什么?”
盛仪郡主解释道:“成国公府的大小姐,未出阁前是丹阳的手帕交,当年我跟丹阳较劲的时候,她可没少在背后帮着丹阳使坏。”
明湘恍然大悟。
她难得有些愧疚:“那时候丹阳针对你,我竟然浑然不知,半点忙也没帮上。”
“那时候你正忙着跟废魏王斗。”盛仪郡主拍拍她的肩,“我才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哪里能再去给你添乱?”
她拎起珠光锦的一角:“阿湘,你要是想帮我,那就跟我一起,把所有人衬得黯淡无光!”
盛仪郡主的眼中燃烧着熊熊斗志,仿佛下一刻就要冲进花宴大杀四方。
“我不……”明湘徒劳地挣扎。
“答应我。”盛仪郡主在她肩上用力一拍,“阿湘,我知道你会愿意帮我的,是不是?”
明湘遭遇道德绑架,挣扎力道倏然减弱。
盛仪郡主再接再厉:“求你,阿湘。”
明湘瞬间屈服:“……好。”
作者有话说:
今天的桓悦云淡风轻,他还不知道,往后几天他就要迎来疯狂的催婚。
第29章
“......衡思?”
二十一日, 成国公府
成国公府是大晋开国之时的从龙勋贵。□□皇帝为晋国公时,北征乌戎,紧接着掉过头来夺了齐朝的半壁江山, 当时帐下视同为左膀右臂的副将朱循一直忠心耿耿, 追随在侧。□□皇帝登基时,朱循受封公爵,便是初代成国公了。
时至今日,历经四朝, 当年跟随□□皇帝打天下的开国元勋中,唯有成国公府历经四朝非但不倒,且依然是勋贵中执牛耳者。
成国公府的暖房里,一名侍女正小心翼翼双手捧出一盆绿梅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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