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没必要听她们屁话。”
楚霄凌牵着她的手,一边走一边说:“右边那个翡翠珠串挂得像圣诞树的女人是吴琼,你看她一身下来有小八位数了吧,人家老公就是玉石商人,戴的全是自家店里的货,钱全压在里头呢。这两年形势不好,翡翠价在高位有人捧没人接,她就上赶着出来当人台展示了。跟小红书上晒货的是一个意思。等明儿那几串珠子要真被哪个富太太定了,她还得从脖颈上摘下来,洗刷干净恭恭敬敬送到人家府上去。至于于敏娴,情况要复杂一些,她虽然眼下得势,虽然是有两把刷子……”
楚霄凌四下里扫视一圈,眼里隐了忌惮,附在谢舒音耳旁悄声道:
“……可我和我妈都是瞧不上她的。我就跟你明说了吧,那个于敏娴早就和她所谓的二十四孝好老公离婚了,她肚子里的小二子是贸易部那位的,至于她那个‘好老公’老路……整个京企会秘书处谁逃得了他?小四子小五子估计都在外头女人肚子里怀着了。”
楚霄凌一口气说完,脸上神清气爽,咧开嘴笑看向谢舒音,想在她面上找到点鄙薄或者讶异,没想到谢舒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就那么清清淡淡地答了一声。
“哦。”
这回轮到楚霄凌吃惊了,“你不惊讶?”
“丽湖是路文廷的一言堂,京企会却不是。一个商会的名誉副会可以有十来个,都是给政府送钱来的,秘书长这个管钱的实职却只有一个。”
言外之意很明显——想要借力爬到这个位置,路文廷还不够格。故而,那于总背后二十四孝好丈夫的位置肯定是有更够格的人顶上去了。
有些话不用说得太细,各人心里都有数就行。对于在背地里八卦别人那些似是而非的桃色新闻,谢舒音并不感兴趣。
谢舒音不置可否地笑了一下,转而道:“刚才我说完离婚的事,于敏娴立刻就变了脸。你说,她是不知道吗?”
谢舒音望向楚霄凌,一双眼里满是平静,“斛氏破产重组,斛思律被我害得连老宅都拍卖了,难道她这样八面玲珑的人会没有听过?还有……我在谢家的身份。”
楚霄凌想了想,若有所悟,“她必然早就知道。问答和反应都是她设计好的一环,非得强拉着你来演上一轮不可。”
这的确是于敏娴惯用的手段,跟她说话时的腔调是一样的。
所谓东风西风,压来倒去。
看谢舒音的笑话只是其中一个目的,且还不能看得太露骨了,毕竟她还有谢家这一层身份。最要紧的是,于敏娴要让她自己心内生出觉知来审判自己,让她露怯,让她自甘退避。
不过于敏娴选错了对象。她要压小苏那样的学生妹还行,想压谢舒音,天方夜谭。
谢舒音始终安之若素,毕竟五年前,她和斛思律结婚的时候,这样审判她的人还要更多一些。
眼光自四面八方而来,像是要赤裸裸剥穿她的躯身,将她那颗腐烂的心刨出来,掷在泥里,谴责叱骂,尽管脸上还都带着笑,觥筹交错间恭祝她的丈夫二婚幸福,贤伉俪换了人选,也能再次白头到老。
那样的眼光,她早就习惯了。
事实上,当年的她根本就不知道这样做究竟算不算错。二十二岁,从女孩刚刚蜕变成女人,还没有向社会踏出过一步。她亟需有人来告诉她曲直黑白,帮她分辨是非,或者在她犯错的时候揪住她当头痛骂。
父母在她幼年时,全部都是失职缺位的角色,他们没有教给过她的礼义廉耻,社会应当尽数教予她。
但在那时候,甚至直至今天,社所会教予她的真相都是衣冠风度,寡廉鲜耻。
最可怕的是,她的父母也开始用那样严厉苛责的眼光去批判她,尽管他们本就是上一场背德游戏的亲身参与者和最终得利者。
“在姓于的眼里,女人的上进是有高下的,连做小三抢男人也是有高下的,”楚霄凌轻嗤,“她估计惦记揪你错处好几年了,可惜你一直躲在国外……”
“她要揪我的错处……”
谢舒音靥面舒展,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坦然落定在她脸上,笑容温柔得近乎透明。
“可是,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哪儿错了呀。我都已经离婚了。”
大家分明都是这个样子。
“还是说,我得学一学那于敏娴……不该把这些事摆到台面上来?是这样就好吗?”
她的眼睛太干净,说着单纯到近乎愚蠢的话,就好像还处于未开蒙的童稚状态。她的童稚与年龄、外貌、穿着都无关,或许和“童”本身也无关,这只是一种在成人世界里销声匿迹的东西,情感、意志、言辞全都纯粹而又坦白,杀伐疲惫的人们管这叫做没有被毒打过的童稚。
楚霄凌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轻叹一声挽住她的手。不过童稚的人心里藏不了那么多压抑,没一会就想起件更要紧的事。
谢舒音问楚霄凌:“你不是说要请我吃饭吗?”
她的眼睛一眨一眨,好像在说:“饭呢?”
这种心大的本事,还真让人转不过来弯呢!楚霄凌无语,随手一指茶台,“这不到处都是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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