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舒音眯了眯眼轻轻笑开,舌尖在犬齿上蜻蜓点水似地一舔。
临下机时,她拎起行李,忽然回头冲严宥笑了笑,“好巧呀。大律师,我会记得把干洗费转给你的。”
严宥定定目视了她一会,眸子里倒映着她的身影,“你有我微信,我们认识?”
他好像很不解。
谢舒音愈发笑开了怀,“你不记得我了?”
严宥摇头,似乎正极力在记忆中搜寻着近似的轮廓,可惜还是一片空茫,“很抱歉。我患有视觉失认症。你是我以前的委托人,还是……”
“我可没有委托过你什么。”
谢舒音拎着行李箱,轻轻巧巧地掠过他,唇角勾起,衬在这张算不得明艳的脸上自然也就少了妩媚的韵味,回归了笑容最本质的意义。
没有勾引,没有嘲弄,俏皮弧度中透着成人世界鲜见的,不设防的澄澈。
“大律师,帮我前夫守住这份家业,很不容易吧。都怪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以后有机会再找你。到时候记得给我打个折呀。”
许久以后,严宥终于穿过首都机场的滚滚人流,走进地下停车场。纯黑色迈巴赫车灯一闪,严宥坐进驾驶舱,正欲发动汽车,倏然喉间一紧,皱了皱眉将车窗降下。
右肩上还存着那个女人的味道。先前只以为是易挥发的一缕香,原来没风的时候那香气才更显着。那是一种不很化学的,桂花的甜润香气,嗅一口,茂盛枝丫上白花挂满了露珠,因为沁着夜风和水所以格外清净,因为还在桂花的属性之内,所以几乎不讲道理地漫涨上来,环拢住他的鼻腔,不显热络,却让人无处可逃。
“嘶……”
严宥啧了一声,将系得过紧的领带稍稍扯开些许。
他想起那个女人是谁了。谢舒音,他发小斛思律的前妻。
桂花香还在绕,这让他鲜见地生出种烦躁的感觉。今日肯定是太近了,不该让她靠得那么近。
那个女人很可怕。如果捞女也有门派,那谢舒音绝对是鬼宗里太上长老一般的存在,短短两年的婚姻,就捞得他那位发小几乎倾家荡产。
他今日究竟是为什么昏了头,竟能让那种女人倚靠着自己睡了大半程?
严宥抬手捏了捏眉心。这谢舒音,从前他肯定是见过的,只是因着他这样的病,哪怕是最亲近的人,换了个发型走到他眼皮子底下他也辨认不出,何况是她这样不算太有存在感的一张脸?擦肩而过,便是一个白框上戳俩眼儿的路人而已。
所幸先前在飞机上只是个意外。他手上案子结束得迟,几乎是踩着点才匆匆登机,等他落座时身边那女人似乎已经蒙住双眼睡熟了,应当不至于从那时候就开始算计于他。至于后来……
后来是因为什么呢?
她离得近的时候,那桂花香更幽更清,不算难闻。她好像忽地歪了头凑过来,而他没有闪躲开,就这么听之任之了。
不对……好像是自己要躲着什么,才将她强留在了那个姿势里,脸冲下,紧贴住他的外衣。究竟是在躲什么?似乎是她面上的一样物什……一直嘟嘟囔囔的……
仅仅这么几十分钟过去,他就已经完全忘记了她的面容五官,那种令他头皮发麻的心悸之感也全没了来处。再要去记忆里找,也只能寻得一把温软软的嗓子,不很尖,也不很脆,初醒的惫懒被她含在喉间,一字一音,并不粘混,却总是弯绕又缠绵。
“都怪我,给你们添麻烦了。”
她笑的时候眼睛弯成两道弧,全不带一点被识破的悔愧。这让她呈现出一种孩子式的童稚,而不是成人式的伪装的童稚。
因为成人世界有廉耻,也有规矩,而她好像全然不懂,或是懂得,却全不在乎。
她说的一点没错。就是个麻烦胚子。
严宥眉心紧拧,左手扶上方向盘,就这么大敞着车窗一路驰出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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