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屹低声:“嗯。”
他们都一样,自有记忆以来,母亲便是模糊的词。母亲并非是一个具体的人,具体的形象。于他们而言,母亲像是天上的云,无法触碰的风,遥不可及的一场不知是噩梦还是美梦的存在。
“你大概不知道,陈芝荷在我这里扮演了个怎样的角色。”
“她把我扔给了她最瞧不起的追求者——也就是我的爸爸,她原本以为我爸爸会把我遗弃,像她遗弃我那样,但是谁能想到呢,我爸爸为了我,终身未娶。嗯,不是为了她,是为了我。”
“所以她很讨厌我,讨厌我被宠成掌上明珠,讨厌我被很多人追求,讨厌我有很多的朋友,讨厌我成绩优异……她最讨厌的,应该是被她不要的女儿,竟然活的那么好。”
方清漪不知何时脱了鞋,整个人以一个闲散舒适的姿势屈膝缩在沙发上。
她头往后仰,紧贴着沙发靠背,碎发拂散在脸畔,唇畔溢出柔柔的笑。笑容是妖媚的,神态却是慵懒的,有种漫不经心的撩人。
“其实我能知道她为什么讨厌我,因为在她眼里,我是她不要的垃圾,垃圾不应该被陈列在奢侈品橱窗里。”她语气很淡,笑意也很淡,“所以这些年来,她一直从中作梗,企图想把我拉回’正轨’。和容裕订婚,也是’正轨’里的一部分。”
恍惚间,记忆里横亘插入一部分。
容屹大脑里电光火石地闪过许多画面,大多是五年前的。当时他好奇,为什么她明明什么都会做,什么都能做到最好,却低调得不行。甚至登记的名字,也是许秋,而非她本人。
因为怕自身的光芒太耀眼,招惹到藏在阴暗处的嫉妒。
嫉妒本身并不可怕,任何一种情绪的存在都是合理的,情绪的反馈与表达不尽相同。有人能将负面情绪藏抑住,而有的人恨不得向全世界宣泄它的愤怒。
人成熟与否,并非看年龄,应当看它的处世之道以及情绪调控能力。
“容屹。”她叫他。
容屹抬起手,动作之前,认真地问:“我可以摸一摸你的脸吗?”
再亲密的事都做过,这还是他第一次,做之前先问。
他被□□折服时的浪荡模样,在脸上表现得淋漓尽致,好似他这人就如此,生性放浪形骸;
此刻的温驯纯情,也在脸上刻画的清清楚楚,干净的好似接个吻都是对他的亵渎。
他们是同一种人,清冷时高高在上,放纵时全世界沉沦。
方清漪眼睫轻颤:“可以。”
然后,容屹伸手,动作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
“我有犹豫过,要不要放过她。”他低头靠近她,额与额相抵,他齿间呼出的热气扑洒在她的唇边,呼吸是温热的,说出来的内容是薄凉的,“五年前,我放过她了,我想,她好歹是你的母亲,不会帮容家。”
容屹身上的温情不多,大多给了方清漪,以及,与方清漪有关的人。
好比如,以向葵的简历,是无法进入霍氏总助办的。但容屹记得,自己在方清漪的手机里,看见过这个名字,看见过她的照片。所以他才破格录用向葵。
“但我不想放过她了,方清漪,到这一步,我没法收手了。”
“那就不要收手。”方清漪蜻蜓点水般地亲了下容屹的嘴巴,“随便你怎么对她,我都无所谓。”
“嗯。”
“容屹。”
“嗯?”
“我好喜欢你。”
猝不及防地表白。
容屹下颚紧了一秒,有些慌张:“怎么突然说这句话?”
方清漪幽幽道:“这话还得分时间分场合吗?我想什么时候说就什么时候说,因为脑海里突然冒起这个想法,因为突然发现自己又更喜欢了你一点,所以和你说一声,不行吗?”
“……”容屹默了默,得寸进尺,“每天都能说吗?”
方清漪:“可以哦。”
容屹:“每天早上醒来和晚上睡觉前,都能说一遍吗?”
方清漪还是说:“可以。”
容屹眉梢漫出笑来,更近一步:“能经常说吗?吃饭的时候也能说吗?”
方清漪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你拉屎的时候我也说,行吗?你会拉的更多一点吗?”
容屹:“……”
……
方清漪在容屹的办公室待了一天。
容屹公事繁忙,处理完一沓文件,紧接着又送来一沓。
方清漪问他:“你平时也这么多工作吗?”
容屹从文件里抬眼,和她对视。他和旁人相处时,不吝于一个眼神,而和方清漪在一起时,他鲜少以上位者的姿态俯视她。她坐着,他便会蹲下,与她对视。她说话,他再忙也会直勾勾地盯着她。
“没有,三哥最近忙家里公司,所以我的工作会比之前多些。等到下个月,三哥婚礼结束,他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的工作量也会减少至少一半。”
未几,他又补充,“到时候,我会经常陪你出去约会的。”
方清漪莞尔:“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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