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子里头的是个什么东西!
头发乱得像鸡窝,额头红肿,脸上白惨惨一片,嘴巴红得滴血,这是昨日的新娘妆容,她昨晚没来得及卸妆便睡了。眼角至脸颊还有两行可疑痕迹,那是她昨晚睡前流的泪水,再配上一脸怒气,显然一副女恶鬼的模样。
这……这……这副尊荣,顾时欢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她发疯般冲进净室,不过片刻又发疯般冲到门口,朝外头大喊,“快端水进来!”
顾嬷嬷带着丫鬟们守在门外,一直留心听里头的动静,先是她家小姐一惊一乍的直呼大爷的名字,随后又是跑来跑去大喊要水,也不知里头发生了何事。
等进门后,看见自家小姐的模样她唬了一跳,瞥了眼床帘里头朦朦胧胧的身影后,赶紧推她进净室洗漱去了。
等顾时欢出来的时候,祝长君也已经起了,他收拾得比她快,早已经坐在外间的饭桌前,也不等她,自顾自吃了起来。
对于这种没风度没气度的男人,顾时欢早已经看破他的秉性。她坐过去,拿着碗筷也默默吃起来。
不管怎样,先填饱肚子再跟他算账,也顺便想想一会儿要如何搬回一成。
于是这顿早饭,两人吃得心平气和。
祝长君吃完后,在一旁坐着等她,见她吃得慢慢悠悠,便出声提醒了句:“我母亲已经在等着了,你最好快些。”
顾时欢抬头没好气的看他一眼,他母亲等着关她何事?与她说做什么?
顾时欢从两人赐婚开始,自始至终就没有嫁人后好好过日子的自觉。就今早洗漱时,她都还安慰自己,没关系,就当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住,仅此而已。因此,也完全没有吃过早饭后要去给婆婆敬茶的想法。
她埋头继续慢悠悠的吃饭,昨日饿了一整天,晚上也是饿着肚子睡的,这会儿胃还有些不适,便吃得慢了些。
但在祝长君看来,她是故意的,作为新妇,分明就不想敬茶。他是个孝子,顾时欢怎样对他无所谓,但顾时欢怠慢他母亲,这事便不能忍,尤其是他母亲还满心满眼的等着喝媳妇茶。
因此,他坐在一旁清冷的盯着顾时欢吃饭,就想看她何时才能吃完。
他那股要吃人的视线打在顾时欢身上,令她忽视不了。兀自镇定的吃了片刻后,她突然放下碗筷,不爽得很,“怎么,嫌我来你祝府白吃白喝?你放心,我自己有嫁妆,山珍海味我想吃就吃,绝不会花你祝家一个铜板。”
男人继续冷冽的盯着她,盯得顾时欢火冒三丈,“你有话就说,别整你们官场那套沉默是金。”
“你何时吃好?”他幽幽开口询问。
“我何时吃好与你何干?碍着你了?”
祝长君眯了眯眼,心底凉成一片,昨夜还想着日后好好过,看来,这个女人是真的不识好歹,算了,日后各过各的罢。遂也懒得再说什么,放下茶盏一声不吭就走了。
顾嬷嬷在一旁忧愁不已,适才一直在给顾时欢打眼色,可她偏偏没瞧见。
“唉……”她叹气,“小姐真是糊涂了,新妇进门得给婆婆敬茶,婚前不是与你说过了么?你怎的忘了?”
“……”顾时欢拿筷子的手一顿。
所以,适才那男人等她是想说这个事吗?可,她真的忘了啊。祝老夫人她虽然只见过一面,但对其和蔼的印象还是比较深刻的,是个十分好相处的老人。那男人说老人家已经等着了,这会儿她也不好再继续吃下去,便赶紧起身让顾嬷嬷给她梳妆。
第93章 番外八
顾时欢性子乖张,但长得好看又讨巧,最是容易让长辈们喜欢的那种,她今日略微上了些淡妆,梳头了个飞云斜髻,披了件翠纹织锦羽缎斗篷,领着三个凝丫头就出了正院。
丞相府占地广阔,从正院去元安堂约莫要走一刻钟时辰,两地间还隔着个花园,她一路走一路打量府里的景致。
祝长君是个谋臣,也是个文人雅士,他喜欢在府里种竹子,因此,顾时欢这一路见了不下十个品质的竹子,有的高耸入云,有的矮胖多枝,有些纤细柔婉,这么一瞧,倒还真是如美人般千姿百态,颇有趣味。
进入元安堂垂花门,门口各种了两棵罗汉松,取松鹤延年之意,再往里走就比较中规中矩,几乎是所有老人家都都爱的装饰,把花草植物都修剪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
顾时欢缓步上台阶等在门外,让丫鬟们进去通报,她一边听里头的动静,一边欣赏廊下的金丝菊,这样冷的天气也开得鲜艳,实属难得。元安堂候在门口的丫鬟们见她盯着花瞧,则暗暗打量着顾时欢,大家都说新夫人极美貌,是临安城数一数二的殊色,这会儿见了人果然名不虚传,难怪她们大爷要‘横刀夺爱’呢。
祝府的丫鬟们对外界传言深信不疑,如若不然,怎的大爷单了这么些年却突然想成亲了?
一个圆脸丫鬟见她看菊花看得新奇,便笑着在一旁解释,“夫人好,这盆金丝菊是昨日从温棚里头取出来的,所以这会儿花开得新鲜呢。”
“哦?老夫人平日里很喜欢花?”大长公主府也有温棚,据她所知照料这些花草可费劲呢,若不是爱花如痴,定不能如此用心。
圆脸丫鬟笑了,“倒不是很喜欢,这些花皆是两个月前就已经请了人来打理的,就是为昨日大爷和夫人成亲之用呢,老夫人说了,成亲之日百花盛开看着喜庆,便着人准备的。”
原来如此,顾时欢心下对祝老夫人印象又好了几分。虽然儿子混账,但母亲却是个好母亲,对她也好,一会儿进门了得好好给她老人家敬杯茶才是。
才过片刻,里头丫鬟就出来请人了。
顾时欢进去的时候见祝长君也在,他正坐在祝老夫人左手边的的绣凳上,老夫人坐在榻上,膝上搭着一条百花蚕丝绣缎衾,手里还捧着暖炉,见顾时欢来了,笑意盈盈的喊她过去。
一旁早就有丫鬟沏好了茶,地上还放着两个蒲团,顾时欢走近悄悄瞧了祝长君一眼,见他也起身离座站过来。两人虽互看对方不顺眼,但这会儿倒是极其默契的假装和谐,跪下之后,异口同声的喊母亲。
对于喊个陌生老人作母亲,顾时欢原本以为难以开口,可当这么跪下来之后,发现认个母亲也还不错,尤其是当祝老夫人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又大又厚的封红后,顾时欢对祝老夫人的笑就特别特别的真诚,心里也更加亲近了。
倒不是她贪这点银钱,而是单纯喜欢收又大又厚的封红,从小年节就喜欢,觉得喜庆,就高兴。
她乖乖巧巧收下,还不忘恭维了一番老夫人精神矍铄、长命百岁。
祝长君在一旁沉默看着,心下疑惑她为何态度转变这般快,早上起床时还对他大呼小叫的人,这会儿竟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在他母亲面前卖乖讨巧。
他瞥眼过去,从她笑意盈盈的脸上再游移到她手上,见她双手紧紧攥着封红时,心里顿时明白了。
原来如此!
“长君媳妇啊,适才还说你身子不适不来了呢,怎的又过来了,累了就歇息,明儿再过来也不打紧。”祝老夫人体贴的说道。
顾时欢诧异,她朝祝长君看去,他以为她不来,所以已经帮她找了借口?
“儿媳也不打紧的。”
祝老夫人嗲怪她,关爱的眼神里又带着些‘我懂你’的意思,毕竟她也是过来人,洞房夜肯定累得不轻,如若不然,怎的连眼下都是乌青的?还一脸疲惫之态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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