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了……唐贵不禁抽了口冷气:“赵成功平常就?跟我不对付,肯定找领导告状去了,他、他这明摆着要落井下石呀。”
仔细想想,放宅基地这事儿?基本由陈爱党和他负责,把?赵成功挤兑得插不上手,如今出什么问题也算不到?对方头上,自然看热闹不嫌事大。
“这可咋办?”唐贵急得在屋里团团转,转了大半个钟头,突然猛地停住脚步,“不行,我得赶紧出去走动,要么找爱党,要么找乡里的熟人,总之?不能再在家干坐着了!”
刘小娥犹豫道:“那你带上钥匙?我和妈留下看门,除了自家人谁也不开。”
“胡咧咧什么呐?不能听她的!”马秀兰抹了把?鼻涕眼泪,砰砰砰地直拍大腿,“我的儿?呀,全石桥村人的眼珠子都盯着你,正经躲还来不及呢,咋能去镇政府?那不是、是那个虾米跳鱼网吗?”
这都哪儿?跟哪儿?……唐贵忙按住马秀兰,正色道:“妈你别说了,我必须去,而?且越快越好。”
“你们想想,我是收了点儿?辛苦钱,可是我收钱办事呀,办不成的那家退了,其他家的宅基地该大的大,该小的小,根本没有?问题。”
“今天地不够分,铁定是有?人捣鬼!不是把?小阄换成大阄,就?是做假阄充数,冒领二百方的地块,然后再仗着登记顺序,故意插队到?前面……”
唐贵确实爱偷懒耍滑不假,但他心眼儿?多,脑子灵活得很,一开始惊吓过甚想不清楚,这会儿?在家里坐了半晌,又?被赵成功刺激,越说思路越顺畅,叭叭叭地将事情盘了一遍,可是——
“做主的是陈爱党,要求抽号码牌的是王军军,发牌的是刘晓康,负责登记的是赵成功,那捣鬼的混蛋能是谁呀?总不能王永富吃饱撑的害我吧?我没跟什么人结仇呀。”
唐贵眉头拧得更紧了,刘小娥反而?镇定下来,翻出毛线帽往他手里塞:“快三点了,你趁干部没下班出发吧,捣鬼的管它?张三李四王麻子,反正不能叫你背黑锅。”
“对,谁的锅谁背。”唐贵深吸一口气,对镜子把?脸上的碘伏擦了擦,然后穿戴整齐出了门,临走嘱咐道,“有?人找我就?说我在爱党家谈事,旁的话别多说。”
刘小娥:“知?道知?道,我在家盯着,你放心去吧。”
马秀兰没接上话,殷殷切切地目送儿?子离开后,急忙锁门回屋,揣着点儿?希望问道:“小娥呀,你说小贵子这么出去跑,能行吗?”
刘小娥翻个白眼:“谁行你问谁,别烦我,我就?知?道大吃二喝,切~”
说完径直回自己屋了,把?门摔得山响。
“你你、你个败家玩意儿?!”马秀兰哆嗦着嘴皮子低声咒骂,最?后趴在沙发扶手上呜咽起来。
嗨呀老天爷,她在这个家里没法儿?活了呀呜呜呜呜呜!
第170章 插灰橛(补) 唐贵鼓鼓劲儿出了门, 刚到街上就挨了刘四叔的白眼?——他侄子刘援朝排在后面没登记上,虽不至于落空,到底心里憋闷得慌——他旁边还聚着几个老?大爷, 个个翻楞着眼?皮猛瞧唐贵,那架势简直不像出来晒日头的,而是专门蹲守唐贵看热闹一般。
“……”
唐贵顿时心里泛虚,赶在刘四叔张嘴之前,调转车把?往反方向走,沿着第一道河的土路绕了个大圈,才?穿过?巷子到陈爱党家。
碰巧李亚楠正在墙根儿倒煤渣, 见?他来了放下平头铁锹,疑惑道:“小贵子,你脸咋了?”
“不碍事, 踩空台阶跌了一跤。”唐贵顶着半张棕黄泛黑的碘伏脸, 上前帮忙把?大块煤渣踩碎, “我来吧嫂子, 我穿着翁鞋底子厚。那个,爱党在家忙啥哩?我寻思这会儿没人了找他坐坐。”
李亚楠笑了笑没接茬, 反而压低声?音道:“你没事就好?, 今天这一出闹的,我现在想想心里还后怕呢。亏爱党专门换了新棉袄, 回来满身大脚印子,都分不清谁踹的。”
糟糕,这是对我有意见?呀……唐贵咬咬牙稳住表情,腆着笑脸道:“哎呀, 今儿真是对不住,带累爱党了, 怨我怨我。”
他嘴甜脸厚地赔了几句不是,抬腿要往过?道走,“啥也甭说了,回头我必须自罚三?杯,好?好?给爱党洗洗尘土!”
“少来了,你跟爱党啥关系呀?可不兴玩虚的作假。”李亚楠拍唐贵胳膊一把?,顺势将他拦住,“晌午好?些乡亲来家里,他帮你说了两箩筐好?话,咱们正经是自己人,爱党心里明白远近。”
说着拿起铁锹,随意地蹭了蹭刃边,“刚才?乡里打电话,喊爱党过?去开会,也不知道他啥时候回来,你先上家里坐会儿?”
唐贵:……”
他一时间拿不准陈爱党是真开会了还是不愿见?他,但是李亚楠这态度明摆着,略有点儿眼?色的都不能硬顶,何况他有求于人……
唐贵咬了咬后槽牙,呵呵笑道:“不用了嫂子,我也没啥急事儿,晚些再来找爱党吧。”
“行,那你先忙着,回头往脸上抹些跌打丸,比碘伏好?使。”李亚楠客气两句,拎着铁锹转身回家了。
那两扇敞开的铁门近在咫尺,可惜被迎碑前挡着看不见?里面动静,唐贵站在原地吹了会儿西?北风,脖子脸都冷飕飕的,脑袋却前所未有地清醒——
他得自救!
今天这桩事儿,往后退一步大事化小,乡里乡亲的啥都能商量。往前进一步……那就是贪污腐败,丢人丢官不说,很可能二进宫。
现如今陈爱党靠不住,赵成功更别提,乡里的熟人恐怕也指望不上。因为他进村委会时间太短,就算磨破了鞋底子天天往镇政府跑,照样?不抵别人几年?、十几年?的交情。
他唯一的出路,应该还在乡亲身上。只要没登记的那几家不跑乡干部面前瞎嚷嚷,他就能蒙混过?关,小事化了。
想通关节处,唐贵用力哈了口白气,将毛线帽向下拽拽,跨上自行车直奔王永富家。
好?处费那事儿是王斌戳破的,擒贼先擒王,务必要掰开揉碎了给他细说分明,弄清根柢在哪儿……
……
陈爱党确实在乡里开会。
老?辈人那成语说的好?,“无事生?非”。这人吧,一旦没事干,就极容易招猫逗狗,嘴皮子撩闲,最后你推我搡地动手。自从当上村支书,他每年?春节前后都会管几桩打架的官司,都整出经验了。
然而今天量宅基地这事儿……
“它性质不一样?!如果处理不当,很容易发?展成聚众斗殴,进而酿成流血事件,后果非常严重。”
新调派来的乡干部冯宏图喝一口茶水,继续对石桥村干部进行思想教育,“稳定是压倒一切的大事啊,没有稳定,就什么都没有。”
“你们看看自己的工作方式,登记不留存根,流程不够正义,怎么团结村民?不团结,他就不会稳定。在今后的工作中,我们务必要……”
陈爱党和赵成功隔着张桌子坐在冯宏图对面,时不时附和两声?,再缝插针地给本村大队描补一二,比小时候蹲扫盲班听训还认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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