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明寺后院寮房是僧侣居所,寻常香客是进不来的,是以往来行人要少些,更为清净。
黎青黛心里存着事,在昌明寺后院中漫无目的地散心,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几个高大魁梧的侍卫。
肃穆古朴的殿阁峥嵘,松柏抱塔,墙角是开出来的不知名野花,都是素雅恬淡的。
回首时,却见相貌阴柔昳丽的沈鸣,峨冠博带,仿佛是钟鸣鼎食之家出来的子弟,玉树临风,施施然向她走来,像是等候她多时。
身边的侍卫见了沈鸣,旋即将他拦下,而沈鸣身后的护卫亦不甘示弱,与他们拔剑相向,寸步不让。
沈鸣止步,笑意不减,深有意味地望了眼黎青黛,“许久未见,你就这般待我?”
沈鸣的态度不明朗,一直令人捉不透,巧言令色,虽多番试探她,但又曾救过她。黎青黛能感受出来,他对她并无恶意,至少是不想要她性命的。
“大长秋若有事,当面说就是,何必大动干戈。”黎青黛从容道。
“还真不好当面说,烦请借一步说话。”沈鸣说罢,做了个请的姿势。
这架势和阵仗,不去恐怕不行。
黎青黛怕他们真动起手来,嘱咐他们,“在原地等我,我去去就回,不会跑的。”
等走远了些。
沈鸣才开口说话,嗓音如春风般和煦,“要见你一面,当真不易。”
“您若单单为了找我叙旧,恕不奉陪。”黎青黛并不觉得他没有旁的目的。
这是逼他直接道明来意呢。
向来有三寸不烂之舌的沈鸣僵了僵,顿时哑然,俄而又低低笑起,“还以为,你会来因好奇问我的,然而左等右等,却没有等来你。”
真是出乎他的意料。
“您是说,庄檀静送我进宫的目的么?”黎青黛隐隐有了猜测,却不想挑明,“我是清楚的,不劳您费心。”
“别急着回绝我。随着郑氏一族大厦倾颓,树倒猢狲散,郑皇后被废。桓丞相辞官后,桓太后又闭门参禅,修养不出。了解陈年秘辛的人死的死,出宫的出宫,无人再能掣肘陛下。”沈鸣徐徐道。
“庄檀静和陛下的君臣罅隙日益严重,要想缓和君臣关系,什么法子最合适,最省力?”
听到此处,黎青黛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我目光浅薄,只知柴米油盐,学医识文,无心朝堂大事,您同我说这些无异于对花啜茶,白费口舌。”
据闻,沈鸣能在宫中屹立不倒,就是因为他背后靠着的人,其实是陛下。郑氏之所以能这么快被陛下连根拔除,其中沈鸣又充当了什么角色,几乎无人能知。总归他外宽内深,心思莫测,不可轻信之。
沈鸣放缓语调,端的仍是那副温雅样子,却暗藏恶意,“难道没人说过你与陛下的一位故人颇为相像?陛下对这位故人可是情根深种呢。只要把你送入后宫,再吹上几句枕头风,所有困境不就迎刃而解了么?”
森冷的寒意窜上她的背脊,青天白日,暖阳温和,黎青黛无端不寒而栗。
难怪,陛下曾用异样的目光看她。黎青黛有自知之明,她样貌虽好,但也不是倾城绝色,加上出身低微,固然庄檀静对她或许有几分好感,但并不会自恋地认为,他会对她情有独钟,至死不渝。
纵使沈鸣的话不可全信,亦是给她当头棒喝。
先前问庄檀静为什么不愿意放她离开,该不会,也有这个缘由在?
黎青黛内心五味陈杂,没注意庄檀静正阴沉着一张脸,快步朝她走来。
“怎地不说了,莫非是某打搅二位叙旧的雅兴了?”好极了,前有个萧君尧的竹马,后又蹦出了个沈鸣。
庄檀静阴郁的眼眸,宛若深不可测的寒潭,拉着黎青黛往自己身边带。他嘴角微弯,眼中却没有半分笑意,如同在夜间蛰伏的野兽般阴沉沉地与沈鸣对视。
神色不变的沈鸣颔首,若有深意地瞥了眼黎青黛,“有缘再会。”
庄檀静忧心她会受骗,他虽没有背后嚼舌根的习惯,但忍不住提醒两句,“沈鸣此人首鼠两端,非善类,不可深交。”
黎青黛讷讷地点头。
从昌明寺回来,黎青黛就郁郁寡欢,一脸心事重重。
因那时离得远,故而也没人听到他们二人对话。庄檀静误以为黎青黛还在想着沈鸣,心中烦闷。然而他又心高气傲,决计是不会问出口的。
接触的女子不多,迄今为止,能近庄檀静身的,也只有她一个而已。
庄檀静横竖猜不出女儿家心思,也见不得她愁眉苦脸的模样,索性伸手一带,让黎青黛坐在腿上,黑沉沉的瞳仁里倒映着她,问,“谁给你气受了?”
诚然,沈鸣一人的说辞她不全然信,但始终惶惑、踟蹰着。
黎青黛百感交杂,欲言又止地看着他,最后,满腹的疑惑变成一句,“你会把我送给旁人么?”
梁朝权贵世家中以妾换宝驹的例子也不是没有,贫苦的百姓买卖妻女自古有之,亦算不上稀奇。
不会的,他永远不会放开她。
庄檀静心中立时有了答案。他也想到,大抵是沈鸣那厮说了些什么,叫她多心了。可她竟会信沈鸣的鬼话,也不信他?
他心中憋着一股气,修长的手指漫不经心地卷着她的一缕青丝,故意捉弄她,“便要看你表现如何了?”
黎青黛的心宛如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差点叫她喘不过气。
作者有话说:
静静,你这下玩儿脱了。
嘴硬,是没有老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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