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是这般味道浓郁勾人的美食,那小摊前却一个客人也没有,路过的行人会因着那味道朝那边看去一眼,待到发现摊子卖的是何物后便又冷漠收回眼神,没有丝毫要停驻购买的意思。
宋知渺见状心中升起些许不解,下意识有些警惕,担心是什么不好之物,却在小摊老板笑得一脸灿烂地从橱柜中拿出几支支在竹签上雪白软糯的东西后,瞬间又被吸引了视线。
雪白的颜色令那东西仅是远看着,也好似能感觉到内里的柔软口感,但仅是看着却不知那东西究竟是入口即化的丝滑还是颇有嚼劲的柔韧。
宋知渺再忍不住好奇心,迈步走近了小摊前。
小摊老板在注意到自己摊位前的小姑娘时愣了一下,很快便露出了笑极为热情道:“姑娘买凝雪糕吗,要什么口味的?”
这玩意白乎乎的,竟还能有不同的口味吗:“都有什么口味的?”
“小姑娘是外地来的吧,瞧您这身装扮像是南方的富贵人家,姑娘喜甜还是喜清淡些的,豆沙的,桂花的,黑芝麻的都有。”
小摊老板的热情成了宋知渺欣喜过了头的负担,这般多口味,她每一个都甚想尝上一尝。
宋知渺站在摊位前好生纠结,一时间也不知自己究竟要选哪个味道才好。
心中踌躇着,这时不远处传来几个孩童嬉笑的声音,那小摊老板一见,顿时就不耐烦了起来,探着头朝那边看,嘴里催促着:“小姑娘,你想好了没,到底要哪个?”
这般被小摊老板一催促,本就做不出抉择的宋知渺这会更加犹豫了,心里甚是想着不若都买下来,吃不下也叫客栈里其余人分着尝尝也不错。
这样想着,手缓缓往腰间探去,指尖却一下探了个空。
双眸一怔,她这才发现自己压根就没带钱出来,她本也没有亲自揣着银子的习惯。
一阵凉风吹过,却吹不散宋知渺逐渐发热发烫的脸颊,她尴尬地抬眸,正要张嘴说些什么。
伴随着那群嬉笑的孩童直冲冲朝摊位走来,身后忽的被一股似远似近的温热隔绝了那股凉意,一道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很难选吗?”
宋知渺浑身一颤,一时间没能听出是谁人声音,还以为是自己久站摊位前叫旁人催促了,霎时回身看去,赫然对上了一双深黑沉冷的眼眸:“喜欢便都买下。”
小摊老板被突然出现在摊位前的高大男人怔住了一瞬,很快又回过神来,视线止不住地在来人气质不凡的容貌上来回扫视,嘴里忙道:“这位爷,可是都要来一份,小姑娘喜欢的紧,小的这存活充足。”
宋知渺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周围雾气未散,眼前近在咫尺的面容却是清晰可见,湛亮的瞳眸中倒映着男人冷冽的剪影,直到瞧见他默声掏钱的模样,这才逐渐回过神来,嘴里低低呢喃着:“江、江妄,你怎么会在这……”
今日的他并未着平日里常穿的沉色衣袍,一身淡青色衣袍,倒显得他的气场不那么沉重冷硬,面上神色淡冷,未把目光落在她身上,只在小摊老板乐开花地打包吃食后,又沉声吩咐着多添了几种口味。
好似给家中小孩付钱姗姗来迟的长辈一般,不满小孩胡乱花钱,又板着脸耐着性子纵容。
江妄宽大的手掌左右各提着几袋打包好的凝雪糕,反观宋知渺两手空空,好似在此观望了大半天却什么也没捞着,只得抿着唇止不住地将视线朝他手上看去。
身后的小摊已经被方才走来的一群孩童拉扯着大人围住了,吵吵嚷嚷一片,却掩不住宋知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的咕噜声。
江妄闻声顺势抬起了右手,香甜的气息凑近宋知渺,缓声道:“想尝哪个?”
问题又抛给了她,但眼下江妄手中的皆已被买下,她也没再犹豫多久,伸出手随意取出了一根竹签:“我尝尝这个是什么味道。”
凝雪糕拿在手中的分量沉甸甸的,宋知渺眼眸灿亮,并未能注意到身旁自她拿走一块凝雪糕后便一直目光灼灼看向她的江妄,嫣唇微启,柔嫩的唇瓣与软绵的凝雪糕相触。
“唔,好甜。”是蜂蜜味的,里头的蜂浆算不上饱满,但也甜腻了一嘴,外头的糕体像是棉花般的触感,却又带着几分柔韧的嚼劲,竟是将她此前所想象的所有口感都结合在了一起。
一口咽下,宋知渺好生惊喜,抬眸看向江妄,迫不及待问道:“江妄,你可吃过这种小食,我在京都时从未见过这样的吃食,这当真是极好的味道。”
在宋知渺与他对视的一瞬,江妄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视线,缓缓放低了手,两侧提着简陋口袋的模样与他周身的气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凝雪糕是边北一带特有的食物,京都因气候环境问题不便种植出它的原材料,所以你未曾见过,但此处的凝雪糕也并不正宗,入了边北后,随处都能见贩卖凝雪糕的小摊。”
宋知渺怔愣地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难怪方才我闻着这儿这般香甜,竟都没人前来购买。”
“这儿的人大多都来往于边北和内陆之间,若想吃正宗的凝雪糕,前去边北吃便可,犯不着在外花这不值当的银子,一般在外买凝雪糕的,大多都仅有小孩喜得缠人购买。”
话落,江妄似有深意地看了宋知渺一眼。
宋知渺脸上一热,身后如愿缠着大人买到凝雪糕的孩童又嬉笑了起来,就好似方才傻乎乎站在小摊前的她,这会也如愿以偿地尝到了凝雪糕的滋味。
心下尴尬,宋知渺眼神飘忽一阵,这才想起正事再次抬眼道:“你还未回答我你怎会出现在这?”
江妄眉梢一挑,这对话好似有些熟悉,但:“这话是否应该我问你?”
宋知渺一噎,这才意识到自己刻意转移的话题又多愚蠢,撇了撇嘴,好一会才嘟囔道:“我能有什么办法,谁叫你突然不辞而别的。”
小姑娘低低的娇嗔像是对他离去的不满抱怨,却又柔软得像是毫无气势的撒娇。
像有不舍,像有思念,像不顾一切的奔赴,像情难自制的依赖。
江妄敛目,掩去眸底翻涌的情绪,嗓音叫人听不出起伏:“我并未不辞而别,我已给你留有书信。”
不说这还好,一说宋知渺便来气,方才那点别扭瞬间消散不见,颇有底气地抬眸朝着江妄怒斥道:“那算什么道别!就算不为旁的事,难道你我之间还不能有当面的道别吗!”
江妄眸光一颤,忽的像是有什么画面闪过脑海中。
那个极为沉重的梦境,那封他留给梦中的宋知渺的离别信,简短的话语,冷漠的文字,以及他悲凉却坚决离去的背影。
她在意的,并非他的离去,而是他逃避一般的不辞而别。
“抱歉,事出紧急,未曾顾虑那么多。”
宋知渺也仅是随口将心中情绪发泄出来,压根没曾想江妄竟会为此而道歉,这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了,两人又非是当真的情人或夫妻关系,哪犯得着叫人这般上心。
宋知渺忙摆了摆手,但也认真解释起自己此行的缘由:“上回的事情还未查明真凶,我心有担忧,不知独留在京都是否会遭遇不测,这才想出这个办法先离开一段时日避一避,正巧你我有约定在身,我便想着是否能顺势前来寻你一道,不知可是会扰了你的行程,这儿不是还未到边北吗?”
宋知渺自然不知江妄是特意快马加鞭从边北前来此处接她的,她这才注意到江妄似是风尘仆仆,下颚还有深深浅浅的胡渣,只是容貌仍旧凌厉俊美,压根瞧不出半分狼狈疲惫之色来。
江妄皱眉一瞬:“待在京都难不成还能比这一路赶来危险艰难?可有谁人与你同行,宋大人怎能允你如此胡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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