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一句——
“La fin de ce monde”
世界就此终结。
唱完这句时,最后一步刚好也已走完,钟关白不疾不徐地坐回钢琴前,抬起手腕。
全曲已至尾声,钢琴声伴着管弦乐摧古拉朽般推碾而过,将那张卷轴重重合上,仿佛激起了滚滚尘埃,最后又烟消云散。
在一片寂静中,钟关白低着头,指尖轻轻从琴键的最左端拂到最右端,八十八根琴键,一一抚摸,有如君王抚摸他的臣民。
这二十多年里,他也曾怠慢它们,于是摔下王座,那时候,随便一个不相干的人隔着屏幕与键盘对他做出的恶评都是巨大的羞辱,有如被迫赤裸着跪在众人面前,可是当他自己一级一级台阶爬了回去时,当他一次一次重新感受到掌握自己十指的力量时,无论是谁都不能再使他头上沾染灰尘、尊严有损。
“啪——啪——”
几声孤零零的掌声在宴会厅里响起,是一位面向钟关白的方向起立的大提琴手。
接着,所有的乐手都陆陆续续站了起来,掌声越来越密集,一直持续着,像是永远不会停下来。
钟关白站起来,朝那些乐手鞠了一躬,再不紧不慢地将自己的衬衣袖口、领口的扣子全部扣好,将领针重新别回衣领。
待他将自己整理好,唇上便扬起一个笑,朝陆怀川走去。
“陆先生。”钟关白问,“刚才的演奏,您还满意吗?”
陆怀川的眼皮掀起来,好像与初见面时有了一丝不同,好像又没有:“做这样哗众取宠的事有什么用?”
钟关白说:“没有任何用。”
即便在这个时候,钟关白仍然保持着他的真诚和傻气,大概是因为刚弹完了琴,他全身都是浓烈的朝气,那样蓬勃旺盛,觉得一切都有希望,连之前的一点愤怒都没有了。
“这个世界上有千万个可以为您所用的人,却只有一个钟关白。”钟关白笑了笑,“我生来就不是为了有用的,也不会按照任何人的要求演奏……可能这么说显得不太谦虚,算了,反正也没几个人觉得我谦虚,我就直接说了吧——”
钟关白突然收了笑容,神色变得严肃:“陆先生,我一向凭直觉弹琴,不敢以艺术家自居,但音乐一定是艺术的一种。从来都是艺术引着大众向上探索,万没有艺术低下头颅俯就大众与潮流的道理,一旦艺术开始尝试屈就服从,它就不再是艺术。公众可以不理解音乐,这不要紧,要紧的是,音乐还是会继续向前走,它一向走在大多数人的前面,有时还留个几百年给后人追,毕竟,最伟大的手,有时确实几百年才能出一双。”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