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啦——
冷剑割开喉管的声音从水镜的另一端传来,镜中血雾弥漫,杀的是大雍将军身旁的副将。
大雍都城的沙盘前,沉邺与一众武官凝视着水镜,心中微沉。
“少君……”
“无妨,”沉邺定了定神,“谢策玄,身为上清仙人,你竟敢动手参与凡人战事,可知按照你们上清天规,你已是无可饶恕的死罪!”
浓稠的鲜血被谢策玄随手用袖子擦了擦,露出一张年轻俊朗的面庞。
“什么上清仙人?谁跟你说我是上清仙人了?”
谢策玄对身后的芜州士兵道:
“你跟他说,我是谁。”
那人站直了答:“此乃邯州牧新封的谢少将军!”
什么邯州牧,什么少将军,不过是用来遮掩的虚名而已,只要他以仙人之身参战,按照上清天规,他就必死……
沉邺呼吸微滞,神色骤变:
“你化身成凡人了?”
脱口而出这个假设时,就连沉邺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
不可能。
战场上刀剑无眼,仙人自封仙法到这种地方,无异于将婴儿置于驰道。
就算不是必死,但正常人怎会将自己置于这样危险的境地?
然而镜中少年笑了笑,显然是默认了他这句话,并不怕沉邺用天规来压人。
转过头,他看向军帐内满头大汗的将军们,将他落在地上的头盔拾起,拍了拍土放在主将桌上。
“三万援军就在路上,将军莫要做无畏的抵抗了,投降吧。”
五十多岁的主将已有银发,老将军盘膝而坐,听到谢策玄口中的三万援军,眼神微微闪了一下。
“你们若真有三万援军,为何不直接从后方包抄,而要冒险偷袭营帐?”
谢策玄笑道:
“自然是我们主将心善,将军若肯投降,大雍军士缴械不杀,可免一场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老将军巍然不动:“生灵涂炭?尔等不谋反生事,又怎会有今日战事?死心吧,逆贼要杀就杀,我等大雍臣子,绝不会背叛大雍!”
“谁说要你们背叛大雍了?”
谢策玄指了指芜州的方向:
“暂任芜州牧,如今掌控着战局的,正是你们大雍人皇之女,濯缨公主,她本在天宫为仙,是仙人不忍见人间生灵涂炭,才派她下凡,拥护明主,你们负隅顽抗,自以为是为国尽忠,实则是与天命相抗。”
“难道,你们不想换个明主?你们若是赢了这场战事,那才是让大雍百姓水深火热的罪魁祸首!”
军帐内的几位将军听完这话,眸中顿时有了动摇之色。
“濯缨公主?”
“几十年前派去上清天宫为质的,好像是有这么一位公主。”
“真是仙人派来推翻陛下的?”
“这几年大雍光景一日不如一日,的确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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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将士原本都是忠君爱国之辈,奈何这些年人皇实在昏庸,此刻又冒出来一个大雍正统出身的濯缨公主说要拥护明主。
而且这一战,明眼人都看得出一定会打得死伤惨重,有没有加官进爵的那一日都说不准。
两相比较,一时间便有了动摇之色。
沉邺知道,一旦军心动摇,攻城战就难以支撑下去了。
于是他立刻并指掐诀:
“小柳儿——”
军帐角落处,一直没有露头的小兵突然猛地起身,以绝非凡人的速度朝谢策玄的方向猛冲而去。
这速度远非常人能敌,要不是谢策玄当了两百年的少武神,即使封了仙力也积攒了不少经验,恐怕只这一剑,他就已当场绝命了。
“少将军!”
惊呼声中,腰腹被刺中一剑的谢策玄看清了朝他袭来的少女。
是小柳儿。
那个同濯缨关系亲近的女孩子。
想到这一点,他立刻收了杀招。
好在临行前濯缨已猜到会有这种可能性,故而让炎君替他准备了一件东西。
小柳儿将剑身又送了几寸时,谢策玄终于从袖中取出一只玉瓶,咬开瓶塞,朝小柳儿迎面挥洒而去。
——醉蛊香。
能暂时麻痹小柳儿体内的牵机蛊,让她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无法调动体内仙力。
“少将军!少将军您没事吧!”
几个随行兵卒将谢策玄扶住,他扫了一眼剑伤,缓了缓道:
“没事,死不了。”
现在可不是示弱的时机。
谢策玄唇色发白,已感觉到帐内气氛有了变化。
军帐内的几位将军分成了两派。
一派见谢策玄受伤,已经开始拔剑,而以主将为首的另一派却没有动静,只是平静旁观着。
等确认他说的是真的,那三万援军真的赶到,他们再投降也不迟。
而这个少年……就自求多福吧。
-
“还有多久?”
芜州城墙上,濯缨握着传讯玉简,问另一头正在盯梢的一名学宫学子。
“下船了下船了,那个女海盗带了不少人呢,光艨艟就有三十艘,不过这么多人,要赶过来恐怕还得……”
“告诉穆君,让她先派一队人去大雍营帐。”
濯缨顿了顿,还是没忍住强调:
“要快,越快越好。”
“哦哦哦,好!”
大家手头都没有能给凡人用来传讯的法器,所以谢策玄此行出去,一时极难得知他情况。
芜州城墙下的尸首已经又叠了一层,耗了一天一夜,城内的守城物资已经只剩十之一二,然而城外的大雍军还在前赴后继的赶来,一眼望去,看不到头。
能做的都已经做了,濯缨与其他处理好手头之事的上清仙人们站在城墙上
() 。
他们有仙力护身,什么流矢投石都不怕,只是眼睁睁看着眼前人命如飞灰消逝,却无法出手,每个人的脸色都尤其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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