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关看向外婆,流水般的岁月无情地在她那苍白的脸上刻下了一道道深深的皱纹。那双眼眸混沌无光,带着沧桑与岁月。
又看了一眼外公,他那原来是乌黑乌黑的头发和山羊胡子也变成了灰白色,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是那么有神,尽管眼角布满了密密的鱼尾纹…
只是几年未见,他们像是老了二十多岁。陈伊容泣不成声,“外公,外婆,我来晚了。”
李柄先和齐玉珍重重叹了口气。
齐玉珍拍拍她的肩膀,安抚道,“好孩子,你别担心了,我们不苦。你姐姐常常给我们寄东西呢。比起别人,我们的日子已经好过太多了。”
陈伊容低头抹眼泪,听到这话,身体一僵,随即又怕他们看出异样,擦了擦眼泪,朝两人笑道,“那很好啊。”
李柄先详细问了她现在的生活,听到她已经工作,心里也跟着高兴。只是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容容,听你爸的话,以后还是别来看我们吧,我担心会连累到你。”
陈伊容摇摇头,“外公,没关系的。我爸现在是副省…………”刚说完一半,她就顿住了。
李柄先听到他那前女婿陈援朝已经当上副省长,脸色一僵,气得他差点没有跳起来骂人。对那个绝情冷肺的女婿,以前他非常喜欢,虽然对方时常不着家,可为人十分有心胸,雪丽闹着不肯随军,他也由着雪丽。可谁成想,他们家刚出事,他就带着容容跟他们家划清界限。如此绝情之人,他实在喜欢不起来,现在听到他过得好,心里更是不舒服了。只是对着自家外孙女,他也不好表示不满,怕这孩子多想。虽然容容从来没有寄过东西给他们,可他们猜也能猜到,有那么个老子,作事那么霸道,肯定不会同意容容跟他们来往了。他们哪能怪这孩子呢。估计,她这次能过来也是偷偷瞒着他的。
想到这里,李柄先就有些担忧,拍拍容容的手,语重心常道,“你呀,要好好爱护自己,别整天调皮,要记得好好工作。跟同事们搞好关系,别太独来独往,要合群。也别耍脾气!”
陈伊容听着他的谆谆教导,仿佛回到了小时候,她闹着要去找妈妈,奶奶被她闹得实在没办法了,就带着她到外公外婆家,她妈妈对她一点也不好,可外公外婆却很疼她,给她拿好吃的,好玩的。但她小时候不懂事,不爱学习,调皮捣蛋,总喜欢玩。他外公就是像现在这样教导她“要好好学习”。
陈伊容重重地点头。
李柄先撇嘴道,“你爸虽然人品不咋地,可把你教得还不错,没有长歪!我们老李家也不算后继无人了。”
齐玉珍故作恼怒地瞪了他一眼,“你乱说什么呢!”
陈伊容听这话却在心里咯登一下。他外公一直拿她姐当弟子的,怎么突然说这种话呢!难道他猜到了什么?
紧接着又听齐玉珍问道,“你妈和你姐过得怎么样啊?你妈这么些年连一封信都不肯寄,虽然她这样小心谨慎是对的。可我们还是担心她会过不好。上次,接到你姐的信,上面只说了一句,她下乡了,多的一句也不肯说,急死我了。”
陈伊容有些苦涩,她姐的字是她外公手把手教的,她每次临摹至少要写二十多遍。秉着“少写少错”的原则,她愣是不敢多写,就怕被他们发现异样。
陈伊容感慨一下,才斟酌道,“我妈改嫁了,我怕影响她,就没登过门,有一回我在路上碰到了,看她过得还不错。”
齐玉珍拍着胸脯舒了一口气。李柄先却愣了愣,好半天没说话。
陈伊容总觉得她外公似乎察觉到什么了。也对,她那临摹作品,作为历史老师的外婆可能看不出来,可外公是国学大师,一手好字,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呢。
陈伊容低下眼脸,不敢让外公看到她眼里的心虚,轻声道,“至于我姐,她是下乡插队的知青,是到农村宣传文化的。每个月都有国家发的粮食和补贴。日子过得应该也不差。”
齐玉珍听了将信将疑,“哎,你姐把东西都寄给我们了,也不知道她自己过得怎么样!”
陈伊容有些酸涩,干巴巴道,“应该还不错吧。”
齐玉珍注意到她的脸色有些僵硬,“容容,你怎么了?”
陈伊容怕自己露馅,忙摇摇头,指了指离他们不远的地方,站着的男人道,“外公外婆,这是我对象。”
宋向军立刻走过来。
两位老人面面相觑,朝着宋向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通,“是个好孩子。”
齐玉珍拉着陈伊容的手嘱托道,“以后要好好过日子,别学你爸。人还是要踏实一点的好。有点情谊的好。”这话让陈伊容听了哭笑不得,又带着几分心酸。
陈伊容把自己带回来的东西交给齐玉珍,“也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就每样都挑了些。”
齐玉珍看着这一大包,还是觉得外孙女贴心,只是忍不住担心她,“这么多东西,你爸难道就不知道?”
陈伊容愣了一下,故作狡黠地笑道,“我偷偷藏的私房钱。”
听到这话,齐玉珍这才松了一口气,她还真怕那个女婿迁怒容容,到时候再不管容容,那就不好了。
第84章 、
宋向军拎着包裹, 齐玉珍在前面带路。
陈伊容扶着李柄先跟在两人后面。
李柄先看了看前面的老伴, 放缓速度, 张了张嘴,有些艰涩地轻声问道, “你妈和你姐还活着吗?”
陈伊容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好半天,才一脸愧疚地抬头看着外公的眼睛,“我妈她已经去世了。我姐出国了。”
听到这话,李柄先松了一口气。虽然对自己女儿去了很难过,可他原本就没抱多大信心,尤其是看到那仿写的字,心里就更加确信这一点。
原以为, 两个都没了,谁成想,还活一个, 这就是意外之喜了, 李柄先脸上不由自主带了几分笑容, “活着就好,你姐还那么年轻。”
陈伊容点头说是。
“那些东西是你寄的吧?”
事已至此, 陈伊容便也没有否认。
“好孩子, 这些年辛苦你了。”看着陈伊容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慈祥,眼里满是担心, “下回别亲自来了。”
陈伊容听了显些落泪,她擦了擦眼眶, 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等到了两人住的地方,陈伊容已经控制不住眼里的泪水了。三十平米的房间,只有稻草,没有床。
一前一后两扇封死的窗户,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堆东西。看着这一堆又一堆,这间屋子起码住了二十几个人。
陈伊容跟着外公外婆走到一个拐角处,那里堆放的东西她以前寄过来的。
她扫一眼屋里,发现别人堆的地方也有她寄过来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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