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时间回到今天下午。
纪则明其实也并不清楚,自己是以一种什么心情从慎家回来的。
一路上,车内的空间很安静。他看着窗外快速掠过的背景。因为到来过许多次,这里的每一棵树、每一株花丛,纪则明都已经看过无数次,却还是第一次以路人的身份去欣赏。
隆冬时节,即便狭窄的车厢里已经充斥着暖气,他的手也始终暖不起来。
说真的,他并不是不信任慎怡,也不是因为刚才保安的话而在怀疑她。在沉重的烦闷和理不清的思绪里,纪则明回想起很久以前的一件小事。
那时候他还在朝九晚五地上班,慎怡有空的话就会来找他吃饭。
有一次慎怡没通知他就到了楼下,正准备约他吃午饭,电话还没打出去就看到了他们一个小组的人下来聚餐。
因为他为人随和,处事又礼貌有分寸,所以无论是男女,和他关系都不错。
那天纪则明穿了一件翻领的衬衫,没捋好,被跟在身后的女同事看到,便提醒了他一下。他伸手去折,不知怎的就是折不好,那女生是个急性子,见状直接伸手替他翻过来,还沿着脖子的线条给整理了一遍。
这一幕被慎怡看在眼里,生了他好久的闷气。
纪则明一开始觉得,是因为他没弄好,所以那个女生才上手的。如果真的对他有那个意思,可能就不会先出言提醒,而是直接碰他。慎怡的误解,或许有些无理取闹了。
慎怡却说:“我气的不是那个女生的好心,而是你在受到她的帮助时太自然的态度和表情。是因为你们经常做这样的事情,经常这样互帮互助,所以习以为常了吗?如果是我,我根本不会让我不喜欢的人碰我。”
她将异性的边界感划得非常分明,像楚河汉界,不容许一点模糊不清。
因为自己做得到,所以也理所当然地要求男朋友要做到。
纪则明深入地想过了,他确实是没有因为慎怡的哪一个异性朋友而感到过困扰。
并不是因为那些人里没有一个对慎怡有意思,而是她害怕他会为此难受,所以从根本上解决事端,杜绝了这些人会影响到他们感情的可能。
所以后来他自己也开始注意起这个问题,所以他们从来都没有彼此身边的任何一个异性而吵过架。
在她之前,纪则明并没有谈过恋爱。因此很多时候他面对慎怡的情绪和别扭都是一个愿闻其详的态度。他时常都说自己很笨,而慎怡总会表示认可,然后在他缠人的询问下告诉他,自己内心在乎的地方究竟在哪里。
这样的相处方式,让他们减少了很多不必要的矛盾和争吵。
慎怡总是会说,纪则明你真好。可纪则明想,其实你更好。
你教会了我如何去爱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很多未知的、难以降临的美好,因为有你,所以我都尝到了。甚至是爱情里痛苦的一部分,也因为有你的循循善诱和耐心教导,而变得没那么残忍。
所以慎怡,你为什么会让除我以外的人擦掉你的眼泪呢?
这个问题出现在心头时,纪则明的思绪得以中断。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这段路已经开出去很远了,而他也已经很久没眨眼。
突然司机开口说,前面修路,可能得绕远一点。
纪则明问他,今天是几号?
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陌生的数字,他才从恍惚里回过神来。
即便日日拥有智能化的通讯设备,可以观看一整年的大小节日,纪则明对时间的流逝仍存在不真实的感觉。
此时此刻,真正站在离她只有些许距离的故土,他才狠下心来,愿意去数,他们究竟有多久没见面了。
酸涩感在眼眶紧闭后涌上瞳孔,他伸手捏了捏眉心,试图将这阵难言的心痛驱散。
他想起那天的通话,想起那天月城的天气预报,想起那张拥有不知名的男人的手指的照片,还想起很多以前零碎的、他认为自己不该深究的细节。
在碎片般的记忆翻涌脑中的时间里,纪则明平息着心中的海啸,控制自己用理智去思考这些问题。
他推理出两个可能答案。
一个是慎怡那天遭受了令她极其伤心的事情,而恰好有人在她身边,且能够温柔地安抚她受伤的心灵。
一个是,她身边确实出现了可以代替他的人。
而这两个答案,都存在两种同样的性质。
一种是,无论是哪个答案,对纪则明来说都不是好事。另一种是,那些他无法在她身边的瞬间,都有另一个人陪着她度过。
纪则明甚至有些自虐地想,这样或许也很好。
比起慎怡出轨这个猜测成为事实,他发现自己更在乎她这段时间是否过得开心。
但他也不否认,这个即将成型的观念剥夺掉他所有的力气和思维,令他陷入了恐慌、震怒、忐忑与不安的荒芜境地。
就这样,踹怀着一团燃着火星的灰烬回到家。
他在万分的惶恐里仍找到许多期待。
可打开门,空荡荡的家里空无一人。
小猫不知道跑到哪里打盹了,空气里满是陌生的香薰味道。一阵冰冷的风掀过室内,纪则明看着那颗因为庆祝节日而搬进家里的、被装饰得华丽漂亮的圣诞树,心里却生不起一点愉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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