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冷后半夜断断续续睡了又醒,辗转反侧到晨光熹微才彻底昏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冬日的太阳更炽烈,穿透力更强,显得不那么和谐的凉风更刺骨凛冽。
楼上静悄悄的,一楼照常传来陈阿姨准备午餐一阵阵不停息的动静。
一切如常,尤其冷的昨夜如梦。
客厅有人在说话,苏冷看到陈阿姨拿了杯牛奶走到她身边,低声嘱咐:“你爸有朋友来了,先喝杯热牛奶。”
“我爸朋友?”苏冷昨晚种种反应仍在体内残留,随时有卷土重来的可能。
话毕,就听到客厅传来苏南添说话的声音:“蕉蕉下来了啊。小谢,这就是我女儿,学名苏冷。”
苏冷警惕望向那个站在苏南添身边的年轻男人,看起来不到三十,清俊温雅,比游其森高,她微微动了动眉头,不相信苏南添有年纪这么小的“朋友”。
谢鸣明显感受到苏冷的疑心与戒备,视线从她脸上掠过后主动笑谈:“很漂亮,长得像您。”
苏南添心情愉悦,嗓音那点混浊沉哑不易察觉,除此之外,他穿休闲夹克,整个人干净清爽,与昨晚比已经是焕然一新,没有一丝颓靡与不堪。
苏冷不理会谢鸣,静静看着苏南添,很听话坐到了他们中间。
“你老婆呢?”
气氛沉默一瞬,谢鸣正在往嘴里送茶,看似非常自觉没有听到父女俩稀疏平常地谈及家事。
“加班去了。”
苏南添眼睛低垂,也端起了茶杯。苏冷捂着渐渐凉透的奶杯,看向谢鸣,突然托腮撑在膝盖上俏声问:“这位帅哥呢,爸,我怎么从没听说过你有这么年轻的朋友。”
“哦,小谢,你应该可以叫学长,他也是你们三中毕业的。”
谢鸣笑而不语,坐姿并不拘谨但绝对斯文有风度,苏南添介绍完了,他微微朝苏冷颔首,注意到她即使单手拿着牛奶满当的杯子也保持抱胸动作,绝对的自我防御状态。
“学长啊,学长应该毕业很多年了吧?”
苏南添表情略微尴尬,抵唇清了清嗓子,谢鸣倒没什么,知道小姑娘这是在揶揄他老呢。
“是,三中生活的确已经是很久远的记忆了,但学生时代离我并不远。”
苏南添接收对方发出的信号,及时开口:“小谢研究生毕业不久,和你们这些学生应该还是很有共鸣的,至少比我们这些老人家强。”
“可是我就喜欢和你聊天,爸爸。”苏冷突然撒了个娇,这会轮到谢鸣表情有些不自然了。
苏冷却像全然未觉,又突然转向谢鸣,还是刚才那种语气:“学长学的什么专业?”
“社会心理。”
回答后,谢鸣莫名有些紧张,迅速抬眼镇定观察一眼苏冷。她表情没什么变化,敷衍应付一句,似乎不感兴趣,随后把牛奶放到茶几上,笑了一声:“我以为你是在和律师谈话。”
话很明显对着苏南添说的,后者愣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谢鸣看错了。对外,令逃犯闻风丧胆,统领整个公安系统的中年男人,明显不知所措。
苏冷眼神渐渐冷了,把二郎腿卸了,缓缓站起来,说:“该看心理医生的是你。”
谢鸣眼皮跳了一下,却不是因为苏冷早识破了他的身份和此行目的,而是为她态度的转变。
她可以声音娇软在外人面前和自己父亲肆无忌惮撒娇,也可以声音冷冽毫不顾忌父亲的面子戳他的伤疤。
说完,苏冷看都不再看谢鸣一眼,带过一阵风上楼了。
苏南添坐在原地死死抱头,很久之后深深叹息搓了把脸,站起来步伐沉重跟了过去。走了几步想起自己请来的人,转身十分歉疚地开口:“不好意思小谢,你也看到了,而且昨晚又发生了一些不方便的情况,对她……或者说对我们这家的刺激都很大,我想,暂时不麻烦你了。”
谢鸣表示没关系,可最后还是告诉苏南添:“或许根本问题需要您自己去解决,可经过刚才我的观察,苏冷她……这种情况已经很严重了,而且您也告诉过我,她有过自杀行为。”
苏南添一怔,身体跟着麻了一下,嘴唇动了半天也说不出半个字。
他来苏冷房门前,在墙上透下一片伶仃阴翳,抬手敲了敲,话没出口已经哽咽了。
“蕉蕉,开门让爸爸进去好吗?你不要误会爸爸,小谢是我之前就约好的,是怕你高三学习压力太大才找到的他,只是想让你们聊聊天。”
半天没有反应,苏南添试图压了一下把手,发现门并没有锁,他心奔突一下,小心翼翼往里推了一条缝。
正要完全进去,突然砸过来一个抱枕,还有少女扯紧随时破音的怒吼。
“不要过来!我讨厌你!”
苏南添胸口被砸得隐隐发痛,下意识想奔过去,可最后只是停在原地,苏冷断断续续的抽泣让他整个人变得很茫然。
那种心力交瘁的绝望感,水漫金山。
“你忘了昨晚你喝醉倒在楼梯口说了什么吗?”苏冷眼周红了一片,整个人时不时突然发抖。
苏南添醒来知道自己喝醉睡在书房,就什么都懂了。
昨晚苏冷也跟了出去,照顾烂醉如泥的他。
记忆涌来的瞬间,苏南添头痛欲裂,万箭穿心的感觉几乎要他立马倒在血泊之中。
他更无法想象的是,苏冷也目睹了那一幕。
而之前,他还口口声声对她承诺事实不是这样的。
“你还是不肯离婚吗?”苏冷沙哑声音细细弱弱的,稍不留神就会错过。
苏南添闭了闭眼,良久,徐徐开口:“蕉蕉,你先答应爸爸,好好专注你的事,把那些事忘记了,大人的事,我们会处理好的。”
苏冷听了这话没有任何欣慰可以松懈的感觉,相反,她觉得苏南添现在的态度比昨晚在餐桌上更冷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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