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堰应召入宫后,傍晚时派人回府,道是今晚不回来了。
滢雪也不知这些时日是否习惯了身边有人,还是因为时下的局势未明,所以睡得并不是太安稳,半夜醒了两回,天未亮又醒了第三回,索性睁着眼等天亮。
天亮后,才恹恹的去用早食。
这才用完早食,便有颐年院的下人过来请她过去,道是老夫人有事寻她。
平日都是眼不见为净,今日却说有事寻她。不用多猜测,也知是何故。
萝茵目送颐年园的下人离开后,面上顿露担忧之色。
“坏了坏了,这老夫人定是因刑部来缉拿家主,和郎主用了免死令护下家主,又被廷杖二十的这几件事来问责姑娘了!”
滢雪心中早已有数,倒也没太在意。
“我去西厢取个东西再过去,你不用跟进来。”
说罢,她出了屋子,回了西厢,从柜中取出了一个小锦盒。
把锦盒打开,看着盒中折叠起来的韧纸沉默了几息后,才毅然地把盒中的纸张取出,放到了袖中夹层。
再把锦盒置回柜中,旋即转身出了西厢,从容不迫往颐年院而去。
到了颐年院,她看到的是嵇老夫人一张黑沉沉的脸,而站在一旁的嵇沅却是满脸担忧之色。
意料之中的态度。
滢雪朝着老夫人一礼,唤了声:“母亲。”
嵇老夫人黑着脸道:“你与你父亲冒出了这么大的事,不仅让阿堰用了保命的免死令,阿堰还平白无故的牵连被打了板子,你父亲的如此大的本事,我受不起你这一声母亲,怕折煞!”
滢雪暗暗呼了一口气,说:“前些日子确实是因儿媳父亲之事,让夫君受累了。”
这点,在看着嵇堰趴了那么多日后,滢雪没法反驳,也没打算狡辩。
“你父亲所犯之事凭什么让我们家来给兜底?!阿堰自穿上官家那身衣服开始,就不曾徇私过,凭什么要因为你父亲留下一个污点,你们戚家凭什么!?”
嵇老夫人说到最后,情绪越发的激动,怒而拍案,声音在这屋中甚是响亮。
嵇老夫人本就对戚鸣鸿有极大的意见,如今自家儿子还因为他被连累,还包庇他,留下他人日后所攻击的污点,对他的厌恶与偏见前所未有浓盛。
嵇沅被母亲忽然大怒而给吓了一跳,忙在旁劝:“阿娘你别生气,这里边可能有什么误会。”
“误会?能有什么误会!”心里头赌气憋屈,也后悔同意儿子让他之自行决定做实夫妻事实了。
嵇老夫人怒目瞪着眼前的儿媳妇,愤然道:“我可以不管旁的,也可以不与你计较,但前提是让你父亲立刻离开嵇府!”
滢雪神色不显,暗下攥紧手心,平静的解释道:“父亲为人所害,夫君查出了端倪,已让应下事情还未查清楚前,会留父亲在府中,还请母亲见谅。”
嵇老夫人也是气红了眼,语气又冲又急:“你
说是被人所害,难道我就要信你?你让我见谅,那谁来见谅我这把仅有一双儿女看作比性命还重的寡母?”
“你父亲为你,可以杀人,我也可以为我的儿女不计一切……”话到最后,双目浮出了一层泪水。
俨然如她与儿子说过,她不可能释怀,她可以做到不计较,可前提是建立在戚鸣鸿不出现在她的面前,不会再对他造成伤害。
如今人几乎算是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累得儿子不仅被打了二十板子,还因此有了污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原谅的!
滢雪低垂双目,没有哀求,也没有为自己辩解,只说:“还请母亲宽限一些时日,等事情尘埃落定后,父亲自会离去。”
确实,现在没有什么实质的证据能证明父亲是冤枉的,她信父亲,却不能让所有人都相信。
“你父亲若是执意不离开,我走还不成!”说罢,霍然站起,朝着自己的闺女说道:“咱们收拾东西,看你二哥到底是要岳父还是要我们。”
滢雪一默。
自然不能让老夫人离开的。
一是因有可能会被人用老夫人来做威胁,要挟嵇堰交出父亲。
二则是她的做法是在为难嵇堰。
“还请母亲一个月的时间,无论事情有没有调查清楚,父亲都会从嵇府离开。”
滢雪望着老夫人,语速轻缓道:“若父亲罪名真被坐实,半个月后,我也会与夫君和离,随父亲离开,绝不会连累夫君名声,也不会让夫君知道今日与母亲说的这些话。”
在她说到不会连累嵇堰时候,老夫人眼神微动,而说到最后那句话,老夫人更是抬了眼看她。
滢雪看向了嵇沅:“还请三妹不要把今日说的事情告诉你二哥。”
嵇老夫人也看向了自己的闺女。
如今人已经护下了,唯一能扭转的,只能是与他们戚家脱离干系。
嵇沅惶惶然的与嫂子对视了一眼,又看向自己的阿娘,不知该怎么应。
答应了嫂嫂,就是得瞒着二哥,往后嫂嫂离开了,她还不能告诉二哥原因。
可不答应,阿娘估计会从家里离开,让二哥的和嫂嫂为难。
滢雪温声道:“三妹你便应了我吧,你也不愿看见你二哥为难,若阿娘真要走,那我便先随父亲离开。”
这是下下之策,外边凶险难测,若无他法,只能铤而走险。
她或能把安慰寄托在嵇堰的身上,因为他们是夫妻,可父亲却不能。
嵇堰能庇护得了一时,却庇护不了一世。
而一个月的时间,她与父亲也有充足的时间来盘算如何暗中脱离长公主的眼线,平安脱险,寻到一处避难之处。
嵇沅在嫂嫂的眼神中看到了请求。
她虽性子软绵,也才过了十四岁的年纪,可却也不是不明事理的。
她看向了母亲,说:“我听阿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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