嵇堰与戚铭鸿打了个照眼,下一瞬,他霍然转身一挥刀,打开砍过来的长刀,猛然朝着杀手攻去,那股子狠辣劲,咋一看,旁人还当他是杀手呢。
戚铭鸿也是第一回看到嵇堰动手,心下自是惊愕的。
就这身手,能救下圣驾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嵇堰带来的人皆是禁宫精卫,身手当是比戚铭鸿带来的人要好。
本就是护卫禁宫的精卫,抵御招式狠辣的杀手也自有一套。
两方人数也差不多,嵇堰身手了得,便是以一抵五都不成问题。
是以,小半个时辰后,便击败了杀手。
有一个杀手跑了,嵇堰把弓箭拿来,拉弓上弦,动作干净利落的朝着树杆错落的林子射出了一箭。
那受了伤的杀手动作迟缓,又是在雪地上奔跑,便是感觉到了危险,也未来得急躲避,利箭瞬间从他的鼻梁处穿透而过,两息后轰然倒在了雪地上。
戚铭鸿目光落在嵇堰的身上。
这年轻人气势锋利磅礴,俨然不符合他这个年纪的气势。
嵇堰这身本事,到底是和谁学的?
不管跟谁学的,面对上这个险些被自己打死的女婿,戚铭鸿只得打起十一分戒备。
哪怕就在刚才,这个女婿救了他一命,他也不敢掉以轻心。
侍卫提着刀,在杀手身上轮番扎刀子。
不管是尸体,还是尚有小半口气的,刀子都是直接扎下。若有意识还清醒的,便逼问是谁指使的,杀手却是纷纷咬了舌头,满口鲜血。
咬舌虽不致死,但却能避免言行逼供。
嵇堰眉心略蹙。
意味深长的扫了眼自己那便宜岳父,随即与侍卫道:“有漏网之鱼,很快就会有第一拨杀手,这地方不能久待了。”
其他侍卫不再多言,手起刀落,刀子猩红的一片。
杀手配不上仁慈一字,只有斩草除根方能无忧。
白皑皑的雪地也被鲜血染得一片片赤目的红,让人胆寒。
嵇堰转身,神色平静的看向戚铭鸿,一派的公事公办:“杀手很快就会意识到这里的情况,我们没有休息的时间,得立刻赶回洛阳。”
戚铭鸿面色也肃严了起来,也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杀手不止这点人,肯定还有另一拨人在山脚下看守。”
赵秉上前扶住了虚弱脱力的家主,感觉到了翁婿一人冷淡得好似没有半点关系的氛围。
赵秉:“上山前,郎主已经摸清了每个地方看守的点,是以找了个没有看守的位置上了山。”
嵇堰点了点头,那边的侍卫已然把杀手全部灭了口。
没有多言,在给受伤的侍卫简单包扎的同时,也挖了坑埋了死去侍卫,而后迅速撤离。
他们摸黑下了山,在天亮时回到了匿藏马匹的地方。
看守的几人等了两日,终于见人平安归来,也松了一口气。
嵇堰解下了酒囊灌了一口,继而扔给了赵秉:“都喝一口,半刻后启程。”
这个都喝一口的意思,也包括了刚救下的几个人。
火堆还在烧着,各自争取时间烘一烘身上的寒气。
时辰一到,用雪盖住了火堆,众人翻身上马离开此处。
有的是两人一匹马,走得不快,中途下了几个侍卫,顺道观察杀手的动向。
*
一行人马不停蹄的赶回了洛阳城,中间也只是为了让马儿休息停下一会,就这么一会,翁婿一人却是没有半分交流。
回到嵇府,嵇堰便道:“其余人前院等候!”
说罢,看向戚铭鸿:“岳父请随我来。”
戚铭鸿听到这声岳父,微微蹙眉,但到底没有说什么,随着他而去。
一人入了厅中,其他人在外候着。
入了厅中,进了隔间,嵇堰面色沉静,直截了当的问:“岳父因何被人追杀?而追杀岳父的人,又是谁?”
在落英山的时候,嵇堰便听到了戚铭鸿与杀手交涉时说的话。
戚铭鸿显然是知道是谁要杀他,又因何杀他。
戚铭鸿黑着脸听着嵇堰一口一个岳父,总还是没忍住开了口:“这没有旁人,嵇大人便莫唤我做岳父,毕竟嵇大人与我都知道这桩婚事不过是权宜之计,大人与芃芃迟早是要和离的。”
嵇堰救了他,与三年和离之约是两码事,不能混为一谈。
嵇堰闻言,眼神多了一丝怪异。
本欲开口解释一下他与戚氏的夫妻关系,但琢磨后,还是打算先与戚氏统一口径后再说。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还请岳父把此番情况明说。”
岳父这一称呼,到底是没改口。
戚铭鸿脸色越发的黑了,但也知道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那人你也得罪不起。”
嵇堰略一拧眉,探问:“是宗室,又或是皇室的人?”
他端详着戚铭鸿的表情,到底还是浸淫官场多年的人,面上却没叫他看出半分端倪。
但,越没有端倪,便越有那个可能。
“那便是皇室的人了。”
戚长史眉头一皱,他什么都没说,嵇堰是从哪看出来的?
嵇堰也为他解惑:“宗室之人的身份,在洛阳不高不低,倒是不敢太过明目张胆的越权,而那些杀手偏于圈养的死士,寻常杀手,向来不知买主身份,没必要咬舌自毁。”
嵇堰看着戚铭鸿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又道:“而能圈养这般精锐的死士,在洛阳有这样的本事,且敢这么做的,也没几个,我若要一一排查,也不难排查。”
戚铭鸿抿唇不语,许久后,才道:“让我琢磨两日,再决定与你说这其中的事。”
嵇堰暼了他一眼,意味深长的道:“回城时,避不开耳目,杀手迟早找到嵇府上来。”
意思是让戚铭鸿尽快想明白。
戚铭鸿一默后,道:“我会尽快离开,不会牵连你们嵇家。”
嵇堰看了眼他,没说话。一切都等他和戚氏通了气后才议。
*
滢雪等了四日,离嵇堰所言的日期还有一日。
担忧了四日,终在傍晚前听到了他们回来的消息。
通传的人,未曾说回来的人中除了郎主外还有谁,滢雪放下手中的针线,掀开腿上的毛毯就起身往屋外走去。
走到房门前,却又停下了步子。
一旁的萝茵以为姑娘这几日忧心忡忡是担忧姑爷,所以姑娘这副模样,她不是很理解,好奇的问道:“郎主现在都回来了,姑娘怎还是一副不放心的模样?”
滢雪随意道了声:“没有不放心。”
心下却是有股子近亲情怯。
她想见父亲,却又怕听到个坏消息。
但到底不是太过扭捏的性子,暗暗定神,披上了斗篷出了屋子,同时吩咐青芽:“去让厨房熬一锅姜汤,再做一些吃食。”
吩咐后,掩下了心下的惴惴不安,看似镇定地朝着外院走去。
快要走到外院,也不见嵇堰回后院。
直到了前院,才看到站在廊下的侍卫,还有正在与赵秉说话的自家一叔。
一叔怎么也来了?
话本中,一叔一家也因牵连而被流放。
一叔自小没有什么本事,一直都是仰仗着父亲在安州做商人,也赚了丰厚的家底。
后来戚家被抄了家,在流放的路上,是一叔不怕路途艰苦,一直背着被廷杖的父亲。
以前一叔总是劝父亲续弦,劝父亲再生一个儿子,又说就一个姑娘怎么能延续香火?
说实在的,以前滢雪很不喜这一叔。
可仔细想想,虽然话不中听,可确实是为父亲着想。
话本虽然越发不能信了,可一叔确实会想话本上写的那样,对父亲不离不弃。
“一叔。”走到不远处,滢雪唤了一声戚一叔。
戚一叔下意识的转身往了过去,看到是侄女,瞬间热泪盈眶,声音也带着几分颤抖:“芃芃丫头呀!”
滢雪没有闲暇在意一叔的情绪,而是问:“父亲呢?”
戚一叔见到侄女,话头就止不住了,絮絮叨叨起多日受的苦:“在厅中呢,这一路上,你爹和一叔都遭老罪了,那些个杀手一波接着一波,要不是侄女婿,恐怕就交代在……”
“老一!”忽然一声低声呵斥从厅中传出来,打断了戚一叔的话。
紧接着一身狼狈的戚铭鸿从正厅走了出来。
滢雪抬眼望去,只见许久未见的父亲不仅瘦了一大圈,更是狼狈不已。
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多处皆是被刀子划破的,就是脸上和手上都有好几道口子,她眼睛一酸,眼泪顿时蓄满了眼眶,哽咽的潸然泪下。
“爹爹……”
戚铭鸿见到了大半年未见的闺女,哪怕不久前面临生
死还临危不惧的大老爷们,现在也不禁红了眼。
戚铭鸿抹了抹眼角的泪,忙道:“爹爹没事,你别哭。”说着,目光落在女儿的脸上,顿时心疼了:“芃芃你可是受苦了,不过才大半年不见,怎就憔悴且瘦了这么多?”
明明有诸多话要与这闺女说,可千言万语到了嘴边,也只余这一句话。
戚一叔闻言,瞧了眼侄女红润的脸色,心道大哥是眼神不好吗?这是从哪里看出来憔悴了,瘦了?
反倒是他们,半个月的东躲西藏,都快瘦成皮包骨了。走在人群中,不知道的都当他们是乞丐,还会施舍他们几文钱呢。
这边嵇堰是与戚铭鸿同时从屋中出来,但这戚氏眼里尽是她父亲,哪里还有他的半分影子?
还是戚一叔甚是狗腿的唤了声:“侄女婿,可都商议完了,还有什么要做的,一叔肯定配合!”
因为知道当初自己的大哥把人打成什么样的,嵇堰现居高位,怕嵇堰记仇,他得讨好着来。
而前日他们身陷绝境中又得嵇堰所救,不怕记仇也得把人当祖宗一样供着。
滢雪听到这声“侄女婿”,这才看到站在父亲身旁的嵇堰,相视了一眼后,也回了神。
反应过来这前院人多,自己却是满脸的眼泪,着实是失态。
转头用帕子抹了抹眼角的泪,转回头四下看了眼,才问父亲:“爹爹,乳娘呢?”
戚铭鸿道:“路上凶险,一个妇人倒是不会太引人注意,便让她自己匿藏起来了,等危险过了,再接她回来。”
滢雪点了点头,想问他们有没有受伤,可现在也不是时候。
“我让厨房做了姜汤和吃食,还有热汤,爹爹和一叔先去休息,晚一点我再去看爹爹。”
说着,看向嵇堰:“也给大家伙准备了。”
嵇堰略一挑眉,他这是被她算在大家伙的统称中了?怎连声郎主或一郎的称呼都没了。
眉眼深深朝着她望着,继而开口喊了洛管事:“请岳父和一叔他们先去梳洗,再让人去请个大夫回来。”
滢雪对上了嵇堰那幽暗的视线,晓得是自己忽略了他,心里有几分心虚,眼神不禁多了些闪烁。
虽心虚,可现在心系父亲,便是他也要靠边站。
“我送父亲和一叔过去。”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