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十二,巫山二长老和五长老赶到。他们在路上经历了心急如焚,跳脚痛骂的心路历程,又得知峰回路转,柳暗花明,见面时格外客气,满怀感激。她和陆屿然的关系,谁也没有多说,多问半句。
温禾安只和他们打了个照面,态度不冷不热,没有过多接触。
黄昏,秘境中升起满面晚霞,落日熔金,余霞成绮。
在晚霞只剩最后一点光彩,黑暗即将吞噬一切时,传承中迸发出了千万缕皎洁柔光,白瓷坠地的脆响紧随其后,在场所有人皆驻足,同时望向那个位置。
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传承最中间走出来,逆着光影,轮廓凌厉逼人。
随着他的出现,偌大的秘境宛若彻
底认主,收敛脾气,成为一道由他掌控的手段。
温禾安和凌枝站在护法阵边上一座光秃秃的小山丘上望着这一幕,商淮第一时间就上去汇报情况去了,温禾安不走,这几天,她灵敏至极,警惕心极高,寸步不离地盯着护法阵,像只将爪子摁在猎物咽喉上的危险猎手。
她同样不允许有意外发生。
温禾安远远看向万众瞩目的焦点,这次进去,陆屿然身上有了些变化。
从前更像崖巅素雪,清净冷漠,但相安无事时看不出很强的攻击性,现在则不然,锋芒毕露,没有一刻收敛,一个照面,便能感受到那种无从匹敌的强大,几乎可以隔空伤人。
毋庸置疑。
他突破了。
凌枝看看陆屿然,啧了声,再看看温禾安,又啧了声,觉得这对道侣真是不给别人活路了。
温流光和江无双会焦虑到彻夜难眠,到处找原因也很能说得通,这谁能做到心如止水。
结界外,商淮走在陆屿然身边,后者接过他手中四方镜,随意扫了两眼,往山丘的方向走,幕一也到了,一五一十将发生在云封之滨和这里的事禀告,商淮又补充了二长老巫崖用禁术的事。
陆屿然短暂停了下脚步,说:“先将人扣下。()”
商淮应下,巫山戒律严明,是许多世家里不通人情的迂腐老古董,但也因此才能培养出陆屿然,才能在一众隐世家族中拥有着别家所不能及的声望,用禁术是破了大忌,是难以宽恕的大罪。
他道:“扣下是不成问题,但巫崖身份特殊,按族中规定,我们没有审查权限。?()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我等会来。”
商淮当然知道这位一出来现在是要去见谁,他道好,将陆屿然的命令告诉了几位长老,说完这事,他顿觉轻松不少,问:“这回传承怎么说,帝主本源之力还是没出现?”
传言称,择定下一任九州之主时,将出现山河共贺,百万人皆知的盛景,显然没有现在这样低调宁静。
但只有真正走在陆屿然身边,才能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格外让人吃不消的攻击性,呼吸间便足以划破肌肤,刺入血肉里,商淮有点不太敢想他现在动起真格来出手的战斗力。
“没。”陆屿然说:“不远了。下次吧。”
商淮没想到真能得到回答,他怔了下,被这块饼吊了太久,吊得要饿死的时候猝不及防迎来了希望,有种被幸福砸晕头的感觉,握了握拳,笑着说:“行,这就行,总算是有点好消息了。”
“带着队伍先走,在萝州停下,处理家事。”
说话时,小山丘近在咫尺,陆屿然无视身后因为自己命令而起的一点动静,看向商淮至今没好透的脸,说:“这次多谢了。”
“我没事,小伤,小伤。”商淮浑不顾自己险些被打死的丢人事实,说:“这次力挽狂澜的人可不是我。”
“嗯。”陆屿然顿了下,说:“我知道。”
恰在这时,凌枝从小山丘下轻飘飘跃下来,片叶似的
() 灵巧,负着手瞅了陆屿然几眼,晃出根手指:“一笔勾销,你说的,是吧。”
“我说的。”
陆屿然很好说话:“一笔勾销。”
凌枝跟在商淮后面一晃一晃地抓着两侧辫子上的彩绳,心满意足地走远了。
陆屿然在小土丘上见到了自己格外想见的人。
她目睹了二长老和五长老满脸肃重,押走了二长老巫崖,默然回身时,眼中还流动着传承中星星点点的滢彩,像浮沉浩瀚的星河,长发用根缎带绑住,有些松散了,睫毛乌沉沉的,显得人安安静静,有点不自知的纯真柔软。
陆屿然走近,另一只手顺势伸过去,先牵她手腕,灵力长驱直入涌进她身体,抚平与压下一切紊乱灵流,一会后,他道:“江无双和温流光都出手了。”
温禾安点点头,她看着他,先是眼尾翘出一点生动的上翘弧度,再慢慢将手顺势藏进他袖子里,她肌肤原本就热,随着突破,现在更热,他则恰恰相反。
两种极端的温度相叠,她搭了搭他腕骨,又碰碰他小臂,他浑身不受控的攻击性都被这种亲昵的动作抚得顺和下来,她另一只手指了指远处隐匿一切的黑暗,说:“我取了江无双一只眼睛和温流光一只手。”
“但我猜他们不看到你从传承出来,无法心安。”
陆屿然握住她笔直纤瘦的手指,握得很紧,这场战役远远没有她所描述的这样简单,他能想到其中的难度。他的视线从她脸上挪开,转向虚空中的两个方位,眼神霎时变得极冷,唇抿如刀锋:“我猜也是。”
“那就让他们再付出点代价。”
他话音落下的同一时间,秘境中两个方位山摇地动,开始震颤摇动,里面所有生灵被一只无形的手掌攒在掌中,随着手掌收拢,让人难以承受的攻击扩开,简单血腥,要人性命。
王庭和天都许多人哇的叫出来,四散如惊弓之鸟,可他们发现自己逃不了,就算是九境也无济于事,唯有开启了八感的九境汗毛倒数,还有一丝喘息之机,其他人无一例外,都如被揉皱的纸张,被强行泯灭了生机。
江无双拔剑,温流光也出了掌,两人朝天迎击,怒啸,不甘于人后,手段频出。
温禾安不着急,她已经打过了,现在跟看戏似的笑吟吟负手而立看着,研究温流光的掌法,没了本命灵器后,温流光好似走了别的道。但并不契合,难以走到极致。
这片秘境已经被陆屿然完全掌控。
他要在这里面对付人,任何人都翻不起浪花。
温流光和江无双也发现了这点,在旧伤崩裂时不甘而狼狈地退出了秘境之门,而他们来时浩浩荡荡的队伍,仅余一两人存活,孤寂凄惨,形单影只。
这是何等前所未有的屈辱!
江无双才长出点新肉的眼睛又被刺激的淌出了血。
浩大的灵流如纷飞飘雪,温禾安从身后抱了抱陆屿然,将脸颊贴上去,说:“巫涯在琅州动用禁术,不能留给巫山处置,他得交给我。”
被她环住的地方僵直,须臾后才放松下来,沁人的花香渐渐驱散了传承中经久的疼痛,陆屿然喉咙动了动:“帝主严令,巫山所属,犯禁术者死罪。真相查明,你自行处置。”
顿了顿,他声音微低:“等回去后,我跟你一起,去拜一拜你祖母。”
“好。”温禾安没想过他会偏袒,有别样的态度,但这种全然信任别人后得到反馈的感觉极为不错,她动动唇,知道这是任何世家必走的流程:“尽快一些。我怕李逾自己把自己气死。”
长风朔雪。
远处地动山摇,随着传承结束,一切都在坍塌,陆屿然将她从身后拉出来,看了几眼,指腹摩挲着她带笑的眼角,倏的携霜冷之色吻下去。
他吻得深重,且急。
“在传承中,你来的时候。”
“我想。”陆屿然最后用唇贴了贴她的眼睛,感受到她难抑的抖动,笑了声,告诉她:“凌枝说得没错。”
“我也太幸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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