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我该回去了。”花木掩映的假山一角,柔婉的女声轻轻传来。
郑柔冰穿了一身素衣,妆容寡淡,看上去有几分憔悴。她垂眸不去看他,她整个人看起来虽然柔弱,却别有几分倔强清傲。
陆川行忽然想起了初见时的她,那时也是这样素雅清淡的衣裙,举止高贵端庄。她虽是个姑娘家,却出头替自己仗义执言。之后她还轻言细语的安慰他,相信他一定会有出头之日。
那时她于自己是天边的明月,可望不可即。
几日不见,她因为自己变得憔悴狼狈,却没有半分怨言。
“太妃不是说要留你过了寿宴才走?”陆川行心中有些愧疚,温声道:“你身子还未恢复,在此处静养不好么?”
在王府她只需要每日陪太妃略坐坐,就能回院子休息,也不必见外人,最适合小产后养身体。
“到时候我再来便是,陆桓公子因替皇上办事要迟些才能回来,太妃才索性留我等等。”郑柔冰低声道:“也真真是奇怪,陆桓公子那样洒脱不羁的人,竟然答应来相看。”
听她提起陆桓,陆川行微不可查的皱了下眉。
陆桓是陈太妃挑中来继承王府的宗室子弟,若自己没被找回来,今日自己的一切都是他的,母子关系会更为融洽。且陆桓跟天子自幼相熟,关系也很好,虽然他是庶子不继承瑞郡王府,却仍然很得天子重用。
每次见到陆桓,陆川行都有种微妙的不自在。
他甚至有种错觉,陆桓知道他跟郑柔冰的关系,就是要来抢走她,好让他日子过得不那么顺心。
“柔儿,若陆桓执意娶你,你当如何?”他语气温和,仿佛是在说今日天气,只有细看去才会发现他眸色渐深,眉眼郁郁。
郑柔冰只作不知,她抬眼望过去,眼神隐隐有几分决绝。
“王爷以为我回去是准备跟陆桓公子见面?”她很快收回视线,侧过脸道:“我有别的事要做。”
说着她抬手覆上自己已经平坦的小腹,眼中隐隐透着泪花。
“我对不起咱们可怜的孩儿。”她神色悲戚,声音中满是心如刀割的哀伤。“他的五七,我总要去送送的。”
陆川行一愣,旋即心也不可抑制的疼了起来。
原来柔儿是想着他们的孩子。
他去时小小的胎儿已经被安葬,听大夫说四个月大,已经能看出是个男孩儿。
柔儿从来都是这样识大体。
若不打掉,生下来抱回王府,一看便知是他孝期时让人有了身孕。若王府他全说了算,倒能篡改年龄,偏偏本就不喜他的嫡母陈太妃。
他被抓住把柄,只怕陈太妃会极力向太后和天子请求,再让陆桓来继承豫亲王一脉——
“柔儿,是我误会了你。”他抬手替郑柔冰拭去眼角的泪花,捉着她的手保证道:“在我心里,已经将你视为我的妻子,这才口不择言……”
他话音未落,只见郑柔冰脸色瞬间变了。
陆川行转过身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一道熟悉的身影正立在不远处。
她的神色从震惊到不敢置信,当即愣在了原地。
来人正是顾璎。
她竟提前回来了。
陆川行下意识跟郑柔冰拉开了距离,他快步朝着顾璎走过去,生怕她闹起来。
郑柔冰看了一眼自己被挥开得手,虽是有些不快,可看到顾璎眼神中的惊愕和无措时,她心中油然升起一股快意。
即便一时好运气,嫁得落魄秀才却摇身一变成了郡王,若命里不该有,无论如何都守不住。
若顾璎真是个聪明的,就应该藏起来别撞破,如此还能在王妃的位置上多苟延残喘几日。
“阿璎,你听我解释。”陆川行到了顾璎面前,轻咳一声道:“方才郑姑娘身子不适,我才扶着她走了过去。”
顾璎沉默的看着他。
虽说她早就猜到会有这一刻,当她真的亲眼所见时,失望仍然如同覆过头顶的波涛般铺天盖地的将她淹没。
明明春光明媚,清风和畅,胸口像是被塞了一团湿淋淋的棉花,让她喘不过气。
她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王妃,您千万别误会。”郑柔冰一脸关切的道:“臣女有个心口疼的老毛病,方才犯了病,王爷是好心出手帮忙。”
两人身边连随从都没一个,偏又在这僻静的地方,若说偶然相遇谁会相信?
“原来如此。”顾璎唇角微微勾起,她轻声细语道:“王爷和郑姑娘可真是有缘,刚刚好就遇上了。”
若要敷衍她,也该想个更妥帖的理由罢?
他们这般大胆在王府中私会,就没想过万一被人撞破要如何解释?
顾璎在心中冷笑一声,眸中墨色漾起,平日里那张娇美明媚的芙蓉面,此时已冷若冰霜。
“顾璎!”陆川行担心她吵嚷起来惊动太妃,语气不免严厉了些。“慎言!”
许他做,就不许她说?
好没道理!
看出了顾璎唇边噙着的讥诮之意,陆川行攥住她的手腕,强行带着她往正院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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