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红豆
追求有好感的女性和包养情人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虽然他从来没做过前者,但心里清楚得很,除了必要的经济开销,前者更需要的,是时间、精力还有情感上的付出。听起来就很麻烦,好像不该是他这种从来只考虑下半身愉悦的成功人士的最佳选择。
可人这种生物,从来都是朝令夕改,经常是上一秒说过的话,下一秒便会反悔。更别提他此前认定的,两性之间的情感生活不过是一种无意义的精神内耗罢了。
自然是后悔了,但又不后悔。能遇到让他对情感生活产生改观的女性,平心而论,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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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以前不是没有一起睡过同张床。
作为他最特别的那任情人,女人每每做完便会累得倒头就睡,完全记不起他那个不与情人一起睡觉的好习惯。应该是性事上过于合拍,他总是不知克制。*哭笑*。没必要克制。现在回想,与其他情人相比,他确实是最惯着她,可以说是纵容,就算她做了些令他不悦,或者超出控制范围的事情,他也不过是皱皱眉,再冷落她几天,就又原谅她。
这是下半身动物的特点,只要做得爽了,很多事情都有商量的余地。
但像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完全纯洁地睡在一起,还是头一回。太不寻常了,以至于他第一次失去了完全理性的对自我的睡眠把控,睁着眼睛熬到了大半夜,最后实在没办法,选择在浴室里解决生理问题。
回来的时候动静太大,把她吵醒了。她怀孕之后最厌恶密闭狭小的空间,大概是潜意识觉得两个人一起睡觉太挤,所以离开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女人便歪着身子滚了过来,强占着他的领地。
正是搬弄她的时候,把她吵醒了。女人裸着身子沐浴在月光里,脑袋寻到一处柔软的物品便要枕上去。太困了,根本不愿睁眼,嘟囔道,“哥~求你了,让我睡会儿,睡好了要我做什么都行。”
话是好话,大概也是她当了这么半年情人的自觉性,就是说话的场合和时机有点不太对。他一低头,轻叹了声,知道那东西又起来了。
舒明远并不是一看到女人就想做的那种,通常只在和她们约定好的时间段内随心所欲。所谓心动生情动,以前在她面前勃起都是正常的生理变化,可最近这段时间不过看了几眼她的脸,就怎么也忘不掉,而后,想了。
身体太诚实。把他脸上、心里表现不出来,又察觉不到的情绪全都展露出来,叫他不得不像个年轻小伙子一样,把床让给她,然后独坐在床边发呆。
是啊,明天还要上班,晚上不休息工作效率就会下降,也许会耽误很多事情。现在最理智的做法就是直接去客房睡,还能补几个小时的睡眠。心里和明镜一样,对这些后果一清二楚,可他还是选择坐在这里,无声地笑,再无奈地指责自己,这么大年纪了突然发什么疯。
所以喜欢一个人也可以是水到渠成的。
他先喜欢上了女人的身体,喜欢她骨子里的骚,再喜欢她低调又满不在乎的个性,喜欢她话语间的傲,最后,爱上了一个完整的她,也开始好奇起她身上尚且完全未知的迷。
这便是他追床上这位女性的策略。
不像毛头小子,同无头苍蝇那般乱碰乱撞,也不只单用看起来浮华的饰品、好物去砸,准确的说,和做每一个项目之前必须要经历的市场调研类似,先花一段时间把她研究透了,再对阵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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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我是不是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沉念之端起牛奶喝了好大一口,忽然记起什么,开口问坐在对面的男人。
这还是他们同居后第一回一起吃早饭。
舒明远抿了口咖啡,表情很淡,抬头看了眼她小猪般的吃相,回答,“没有。都是些该说的。”
“什么该说?”还有大半夜该说的话,她怎么从来听过。
“比如,你说睡饱了就给我口。”他当然不会让,圣人偶尔装装不惹她生气就行,但没可能装五六七八个月。
她被嘴里正往肚子里咽的一口奶呛住,突然把脸撇到一边猛咳了好几声,眼泪都咳出来了,吓得徐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忙问她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又怪他,“先生,吃饭的时候少说几句,呛着可不是小事。”
男人放下手里的餐具,从座位上探出半个头,见她把嘴里的液体都吐干净,没事了才开口回答,“嗯。下次会注意,刚才家属问我话。”
沉念之最近忘性大,对很多事都只是有个朦胧的印象,自然对他说的话半信半疑,但冷静的这会儿仔细想,又觉得自己确实说得出这种话,于是艰难地插嘴,“徐妈,错在我。”
他还没开始追呢,她就先把自己卖了。女人苦着脸,忍不住在心里懊恼,虽说也不指望他能做出惊天动地的举动来,但总要让他明白自己不是随便交付感情的女人。
还挺难的,不让他察觉到自己的感情,又不需要那么费劲地追到自己。而她还要继续扮演,扮演毫不在意的模样,再偷着满心欢喜地期待它。
若不是演员出身,喜欢他这件事根本藏不住。它们一定会从摇晃的小腿中流露出来,从漫不经心的偷视里盈溢出来,从微微上翘的嘴角旁跌落下来,掉在地上,发出“叮咚——”的脆响。
综上所述,这二位的恋爱之旅便是充满算计和博弈的,和寻常的有些不太一样,但我想,肯定能抵达最终应有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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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嘛老把我们的画风弄成荒淫无度的样子。”女人偏头看向镜头在的我,忍不住红了脸,怒骂,不对,娇嗔。
“嗯。”男人想了想,诚实地回答,“因为那位女士说,只要写到我们,脑子里就装满了黄色垃圾。”说完还笑了几声,估计是求之不得。
“所以家属,今晚有空么?”舒明远把手边的咖啡端起来一口饮尽,“如果你觉得时间不够,我可以提前下班。”真是精虫上脑了,提前下班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女人低头,埋进了盛粥的饭碗里,嘴硬道,“我之前同意了这段时间你可以去找别人。”
对,他们的长约里,强制性性行为只能在她身体完全恢复了之后才能发生。所以作为补充条款,沉念之给他加了一条“如有性需求,外找不违规”的条例。
但他好像觉得这条没什么用,解释道,“念之,只是你同意了,我可没点头。”多了的性暗示也不用挑明,她肯定能懂。
“。”她不言语,估计是不想让性生活再次地完全主导两个人的生活。多少谈点感情,就是一起逛街、吃饭、看电影,哪怕买束花都行。
见她不肯,男人十分认真地辩解,“在我看来,爱与性是不能分离的。如果我更爱你,我就会更想要你。”
堵不住他的嘴,又开始乱说真话了。
徐妈正站在一边听着呢,也不是刻意偷听,就是收拾下弄乱的桌面和地板的时候,听见了先生说的虎狼之词。要是两个人私下的空间,在主卧,她是肯定要再驳上一驳的,但是外人在,实在不好就这个话题过分展开。于是女人先瞪了他一眼,接着不自主地往下瞟。当然什么都没看见,毕竟有桌子挡着。可这么一瞟就足够说明问题了。
男人窥见她的偷觑,气定神闲,悠闲地抽出放在一边的纸巾,而后低头看了眼手表,想着再耐心等两分钟,定能等到她的首肯。
“不许提前下班。”含糊不清,一清二楚,“我在家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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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笑归玩笑,他不会只想着通过这种方式认识她。着实肤浅了些。
所以中午休息的时候,舒明远忽然记起什么,让新来的特助给他收集一些女人的物料。毕竟她是女星出身,前两年的工作生涯里总留了些访谈、节目可以看,能用来了解她。
下班之前得到了视频资料,不多,加一起也不过二三十个小时,利用上下班坐车的时间随便看几眼,两三周也就看完了。
还是他第一次在下班路上看与工作无关的东西。
特助觉得后座实在安静,往日他都要噼里啪啦地敲击键盘,今日却定在某个界面完全失了动静。
“念之!欢迎来我们频道做客……今天准备的第一个问题,是大家期待已久的情感问题,粉丝们想知道你心目中的理想型是什么样的?”耳机里传来熟悉的声响。
‘不加班,不抽烟,不喝酒……’男人记得这是她给自己的答案,所以像是做好了心理准备似的往后听。
只见女人笑了笑,低头看了眼放在大腿上的手指,低声回答,“个子高的,最好190,这样有安全感,然后,吻技好,睡觉喜欢抱着我……”一套完全不同的说辞。
舒明远把进度条拉回来又听了一遍,忍不住皱了皱眉,而后移动鼠标去看其他比较熟悉的娱乐媒体的访谈视频,想知道她昨天是故意骗自己,还是在公众面前做人设。
结果另一个回答,“寸头酷哥,那种肌肉很大的,能把我扛在肩上做几十个俯卧撑,大家应该都喜欢吧,很难不让人心动。”
他盯着屏幕里笑得正开心的女人,点了切换按钮。她的声音从再一个视频里冒出来,“肯定是男大学生啊,禁欲系,我穿着丝袜坐在他面前都不为所动的那种,可是一摸鸡就硬得不行。”
……
十几个回答,没有一个关键词重复的,好像是她听见问题时随便想起一号人物,而后随口胡诌一样。
男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一时间想不清楚她这么做的理由,于是带上电脑询问特助,“我们公司里的那些小姑娘在被问到个人问题的时候都怎么回答,公司提前写好台词还是临场发挥?”他没隐退的那个年代,明星们大多是在真实的基础上稍加修饰,做不到像她这样每次都说不同的,太过刻意和随便了。
“现在娱乐公司都是要求艺人含糊其辞,就算真有,也得往粉丝猜不到的方向引导。”特助想想,打算给他举几个例子,“比如,就说一个关键词,少年感,年纪比大很多的,或者热爱运动,这类概念比较虚,不容易对号入座。也有一类,像沉小姐,她的特点是,在回答这类问题的时候,从不说真话。”
嗯?他不关心娱乐圈的事情已经很久了,第一次知道艺人已经到了不能说真话的地步,“她怎么了?”
特助知道老板对沉念之不一样,组织好语言给他解释,“她本人很讨厌在公众面前暴露个人情感问题,她说假话都是为了应付媒体。媒体知道,她的粉丝们也一清二楚。之所以孜孜不倦地问,就是想用排除法,把她喜欢的理想型拼凑出来。”
他没忍住笑了几声,问,“结果呢?粉丝们得出什么结论了。”
“按照现有的排除法来看,沉小姐的理想型应该是商业精英。但这也是一种推测,要不是她现在隐退了,粉丝们应该能套出更多的线索。”助理的妻子便是沉念之的狂热粉丝,他也算是被迫追星。
男人若有所思,又把昨天的回答认真思忖了一遍,问,“她说没说过喜欢年纪大一轮的。”
“没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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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因为听了她的话,没有提前下班,没有耽于美色。
徐妈说她在楼下电影房看电影,他便端了水果下去。一推门便看见她泪眼婆娑的脸,缩在那里泣不成声。
他不喜欢女人哭哭啼啼,除了床上,这条是他同多位前情人解约的最主要原因之一。心里原本想着可以借电影的氛围同她温存一会儿,结果一碰到她的泪,那些旖旎的心思都没了,但没打算说不好听的话。
是有些尴尬,沉念之连忙关了电视,又撇过头擦干净脸上的泪珠,开口招呼他,“你回来了。”说得颤抖,也颇艰难。听起来就很是伤心。
“什么电影这么好哭?”他走过去坐在她身边,帮她剥盘子里的葡萄。她这一周忽然说想吃葡萄,他便托人从果园寄了几箱来。
“不是电影。最近太闲了,没事就哭一会儿。”女人近来很喜欢说“我太闲了”、“没事做”,是无心。但这让他忽然明白她这段时间总是不高兴的理由,不是闲,而是不知道要做什么,该做什么。
男人拿起她放在手边的遥控器,摁了下去,屏幕再次亮起,建议道,“想工作就去工作吧,你现在身体也没什么太大的问题。”
不知道话题是怎么绕到这件事情上的,她不理解,自己分明没表现出工作意愿,于是驳斥道,“不去,怀着孩子呢,怎么工作。”
“不是以前常拍的那种。我都没得做,怎么可能便宜其他男人。”他给她剥了颗葡萄,继续道,“拍点文艺类的,不赚钱,就当打发时间。”
她摇头,缩了回去,张嘴吃下他递来的果肉,放在舌尖慢慢地品尝。
“看你,我就提个建议。”舒明远不知道她整日都在家做什么,但很显然,长时间的静默总能把她从清晨还算开朗的模样变成夜晚这种敏感、脆弱,甚至是有些逃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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