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凶月,洛阳阴沉和燥热的天气使人常感不适,黑云里酝酿的暴雨如约而至——北地六镇皆被叛军所占,贼寇自立为王。到这时魏国朝廷才如梦初醒,然而举国崇佛的魏国依旧香烟袅袅,洛阳城始终靡丽奢华。
在王宅抬头一望便能见到那去地千尺的九层浮图,乱世中因“其宁惟永”命名的永宁寺是魏人的精神寄托,皇室在永宁寺大办法会,虔诚向信仰的佛陀祈求国祚太平无忧。宏大的法事并没给魏国带来安定,相反,北方的叛乱愈演愈烈。元文若北讨大败,叛军逼至旧都平城也就是如今的恒州。
胡太后本来还怨恨元琰忘恩负义,但是不得不选他奔赴恒州。元琰接到胡太后的手敕后,一时间百感交集,携婉凝到永宁寺礼佛,以求心安。
金盘炫日,光照云表,宝铎含风,响出天外。永宁寺里虔诚的僧侣朗朗诵经,千余间雕梁画栋的房舍构成极尽精丽的佛国圣境。这里的壁画、佛龛、供奉的贡品皆华美奢侈,仿佛要将天下富丽集于一体。
元琰望着洛阳北角的金镛城,视线渐渐移至正北的邙山,三十年前皇帝就是行至此处,突然宣布迁都到洛阳。从北方兴起的拓跋变成自诩中原正朔的元氏,此后不到三十年,魏国就面临“兴于北地,衰于北地”的困境。
“琰,你要去恒州了?”婉凝无心看外边的景色,此时此刻她的眼中只有他。自经丧乱,她深深惧怕那残酷的战争。无尽的伤病、绝望、死亡,化作那从未在她梦中消逝的哀鸣。
“婉婉,别担心,我平定北方。”元琰抚着她的脸,愁肠百结。等不及婚礼,他就得与心爱的妻分别,此去北地,山川悠远路漫漫,镇压叛乱尤为艰险,他只想她在洛阳平平安安的。
她拽住他的衣袖,双眸含着秋波,“我要跟你一起去恒州。”婉凝坚定地说,哪怕她再厌恶战争,她都会陪着他。
“不可以,婉婉,你一弱女子去战场实在危险,洛阳一切都好,何必跟着我到军中受苦。”
元琰亲住她欲要开口的朱唇,和她在这所谓的佛门净地亲密无间。他是魏国以污秽闻名的淫人,强拉她堕落泥淖,并对她一见倾心,被她的纯净感染。最开始他仅是震惊于她的美貌和悲剧,单纯的撼动。而他作为垂涎美貌的俗人,真心想夺得美人,不论用多下作的手段,蒙骗也好,明抢也好,可他真得到的时候,他们在高塔里的媾合没有他预想的快活,性欲和贪婪促使他越进越深,但越是这样,内心越谴责自己的所作所为,只因为他也是伤害她的人。
他知道自己的外表掩盖不了丑陋,更掩盖不了罪行,凭他王公贵族的身份律法和道德无法审判他,却唯独逃脱不了良知的枷锁。他自从成为胡太后的情夫后再没有过愧疚和自责,遇见她这刻把他多年前抛掉的恻隐之心捡回来,不知是出于赎罪和补偿,还是出于掠夺伪装的虚情假意,或者是占有欲作祟,萌生的爱意种在他的心里,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巨木。他爱上了她,无药可救地爱上了与他相似的她,他不忍她有丝毫毁伤,不想看见她哭,他要跟她同坠孽海,享受红尘的欢愉。不管她爱不爱他,他都会给她一个家,万幸的是,他的木头美人终于爱上他,并下嫁给他。
可惜战乱的时代,狼烟不曾断绝,现在魏国危在旦夕,他身为元魏宗室要为了魏国平定叛乱,不知何时才能归来。他也想与她长相厮守,现在却只想她在洛阳远离兵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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