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是苏意凝身上真的再没有别的可以说嘴的了,这些年来,每每当她与人发生龃龉,对方总要拿她与永安侯府退了婚来说道。
原先初次听到时,她还会伤心难过好一阵子。
如今她听多了,现在心里头毫无波澜,也不再因此而难过了。
不愿与这对兄妹再多费口舌,苏意凝转身便要离开。
“你真是好不要脸,被人退了婚,还好意思活着!”陈九姑娘追在她身后愤愤说道。
苏意凝站在了原地,刚想回头,身后便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
“男未婚女未嫁,谈不拢,自然可以解除婚约,本世子都没说话,你急什么?”
“我永安侯府的事情,何时轮到你这个不知名的小角色说嘴了?”
她没有回头,仍旧站在原地,但已经听出了谢誉的声音。
陈家两兄妹见谢誉出来替她说话,纷纷吓得跪倒在地,当即便开始认错。
拜高踩低,样子真难看。
谢誉懒得搭理他们,挥挥手,让他们滚开。
待两人走后,苏意凝缓缓回过身,朝他行礼道谢:“谢谢世子解围。”
“哦。”谢誉看了她一眼,“就一句谢谢?”
那不然呢?摆个宴席?苏意凝不解地抬头,看向谢誉。
只见对方环抱着手臂,懒懒散散地站在树下,看着她的眼睛微微扬起。
“罢了,跟你说不清楚。”谢誉垂下了手臂,走到了苏意凝身侧。
他走到了苏意凝身侧,停下了脚步,沉声说道:“原以为,你离开我,能过得有多好?不过如此。连这些跳梁小丑,都能在你面前蹦跶了。”
苏意凝不说话,只低着头。
看她又变成了这幅畏畏缩缩的模样,谢誉气极反笑:“怎么,方才在卢世子和陈家那两兄妹面前,不是挺伶牙俐齿?在我这,就是哑巴?”
苏意凝回了句:“不是。”
她不是哑巴,只是面对谢誉,总有太多的顾虑,又有太多的包袱,往往想说出口的话,到了嘴边,也都咽了回去。
可她这副模样,落到谢誉眼中,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他看着她,轻抬眼眸,语气淡淡。
“若真是要旁人看的起,便该过得更好些,叫所有瞧不起你的人,高看你一眼。”
退婚也不是什么奇耻大辱,不过是比寻常人在婚事上多了一道磨难而已。只是这个世道,对女子实在不公,男子退婚后还是如同以往一般。
可女子退了婚,便是名节受辱,再议亲,也格外难些。
苏意凝站在原地,听着谢誉这话,点了点头。但想要过得更好,谈何容易?
待谢誉走远了,苏意凝还是没能回过神来,在苏家坐席那边没看见她的文鸳找了过来,看见苏意凝这副模样,忍不住地问:“姑娘是不是,又遇上谢世子了?”
苏意凝木讷点头。
“姑娘要不同世子解释一下吧,当年之事,又并非你本愿。”文鸳看着她每次一碰见谢誉就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跟着着急。
苏意凝摇了摇头:“哪里能解释得清楚呢?便是我解释了,他也未必肯信吧。”
“那就一直这么让世子误会下去吗?”文鸳急的不行。
苏意凝又看了一眼谢誉刚刚离去的方向,淡淡开口。
“我与他之间,哪里就是误会二字可以说得清的。”
文鸳走过来,扶住了苏意凝的胳膊,试探道:“那他若是报复咱们,可怎么办。”
苏意凝偏过了头,看了她一眼,复又摇了摇头:“不会的,他不会如此的。”
不知何时起,金陵城的人都在传,忠勤伯府在永安侯府落难之时,落井下石,逼着世子退了婚。如今侯府复起,谢世子成了陛下跟前的红人,定然会报复忠勤伯府当年落井下石之仇。
世人会这么猜测着,确实也不无道理。家道中落又被人逼着退婚,紧接着兄长离世,是人都会心生怨怼吧。
但谢誉偏偏不是。
他自幼,便是个正人君子,做不出那种肆意报复之事。
由此,苏意凝不禁想起了少时,他与谢家大郎同在苏家的学堂听学。
谢家大郎与她兄长交好,她日日跟在兄长身后,同兄长一同听学,一来二去便也与谢家两位儿郎相熟了。
两位兄长待他们宽厚,苏意凝每每在课上有不懂的,先生走后,都会拿去问谢家大郎,有时候他不在,谢誉也会帮着解答一二。
两人年龄相差无几,志趣相投,便又时常约着一起玩耍,这一相处,感情倒比她同兄长更亲厚了些。
她学东西慢了背书总不得章法,字写的更是差劲,每每课后,总要因为功课未完成好被先生留下来说教。
但后来巧合的是,每次她背不下来的课文,谢誉也一样背不下来。原本她一个人在课后罚站,还觉得丢人,也因此哭过好几次鼻子。
但自从谢誉也跟她一样之后。
苏意凝的脸皮渐渐厚了起来,反正她不会背,谢誉也不会,苯呆瓜又不只她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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