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回千鹤门的那一日,薄野津、渡灵灯和黎安皆是一起跟着他回去的。
卿晏还有点不放心:“你走了,盟主同意么?”
毕竟薄野津是天刹盟的一个符号、一种象征,虽说他待在那里也不用做什么,但他在那里这件事本身意义就胜过一切。
他们站在千鹤门的府门前,一排弟子恭顺地夹道迎接,薄野津抵了下他的肩,让他先踏入,道:“还轮不到他来管我的事。”
也是。卿晏想,毕竟津哥才是长辈。
阿桢本来正在内院做事,听见这消息扔下抹布就跑了过来,所有的弟子都排成一排,恭敬至极,一动不动,只有他冲了出来。
“少爷?”他愣愣地,不敢相信。
这些日子他也听闻了不少消息,可一直都不敢相信。苏九安死了,卿怀风死了,江明潮也弃了他们,卿晏没有死,居然还是尹千鹤的儿子,居然还成为了仙门大比的魁首,又被迎了回来……这天翻地覆的变化,阿桢简直不可置信。
直到他亲眼所见,他才相信。
卿晏有些不认识他了,偏头看了他半晌,才想起来:“……你是当初那个?”
阿桢激动得要哭了:“我是阿桢,从小跟着你的,少爷,你不记得我了?”
可惜卿晏是个穿越者,跟他没有从小的情分,他从穿过来,记得的只有这小童的冷嘲热讽。
“我错了。”阿桢道,“我错了。”
“好了。”卿晏伸手把他扶起来了,问他当初那位老婆婆的下落,得知她已离开了仙门,觉得是个好去处。
“你为何不离开仙门?”阿桢对他说了许多他离开之后的事,他受了许多冷眼和苛待,卿晏问道。
阿桢抬头看他。
卿晏道:“离开仙门吧,你没有灵根,就算一辈子在这里当个洒扫童子,也还是修不了仙,去过普通人的日子吧。”
阿桢想了许久,同意了。
他们刚回来,先是在大弟子的引领之下,把千鹤门的内府游逛了一圈,卿晏目光一瞥,看见了角落里那茅草屋,凑到薄野津耳边跟他咬耳朵:“我刚到这个世界来的时候,就是住在那里。”
薄野津跟着看了一眼。
很快,他们又到了春台殿——苏九安从前的住处。那殿中极尽奢华,是整个千鹤门最好的住处了,大弟子正说着要他们已派人好好打扫了一番,恭候门主入住了。
薄野津道:“拆了。”
大弟子一愣,茫然地看向他,又看了看卿晏。
卿晏点了下头:“拆吧,先给我们换个住处,不用这么华丽的,能住就行。”
大弟子称喏,心里却腹诽道,看来门主是个“妻管严”?怎么门主夫人说什么,他都跟着应和呢?拆房子这么大的事,也说拆就拆了。
卿晏新官上任,事务很多,卿怀风走后这些日子,千鹤门的弟子们一直没人管,成了野孩子,这些日子跟小蝌蚪找到妈妈了似的,卿晏又是个新手,诸事缠身,他不光要管这群弟子,自己还要练剑,还得教自己的小徒弟,简直忙得脚不沾地。
薄野津的灵魄回归才没有多久,仍旧一直在将养着,卿晏找了个清净的院子,金屋藏娇似的,薄野津每天也没什么事,只能帮他指点下那小徒弟的剑法和道术。
一些日子下来,倒真有些贤惠夫人风范了。卿晏每天回来沾了枕头就睡,连外衫都是薄野津给他脱的,被子也是薄野津给他盖的。
大概过了大半个月,堆积的事务才被处理得差不多了。那一日,卿晏将最后一卷符册也合上,处理完毕,从书案上抬起头,看见外面不知何时落了雨。
天光迷蒙,细雨如丝。
殿外的枝桠被雨打着,轻轻晃动,光影似波。
卿晏刚将那些符册全处理完,如今无债一身轻,他起身站在檐下看雨,心里觉得安定平静。
良久,他看见那灰色的雨幕缓缓踱出一抹温润身影。
薄野津持着伞,牵着黎安,朝他慢慢走过来。
他们分明天天在一起,可是最近卿晏忙得很,根本没时间独处,此时看见他,忽然觉得很久没见了。
“津哥。”
黎安三步并作两步,扑到卿晏怀里,叫了声“师父”,他现如今说话已说得流利多了,也改口叫了师父。薄野津收了伞,步入檐下。
“你怎么来了?”
薄野津道:“下雨了,我来接你,省得你冒雨回去。”
卿晏看了他一眼。
这话实在漏洞百出。他可是个修士,有什么风雨不能化出个灵瘴挡一挡?哪里会傻得不晓得用道术,就这么淋雨回去?
但他还是来接他了。只是想来接他而已。
他想他了。
不过是下了一场雨,想念便忽然抽芽生枝,细细如雨,茂密丛生。
薄野津道:“早知你需要如此案牍劳形,我当初便不劝你接下这门主之位了。”
卿晏自己也有点愧疚,他一手牵住黎安,一手握住薄野津的手,道:“津哥,你这些日子灵魄融合得怎样了?”
“早就好了。”薄野津的眸光轻轻落在他脸上。
卿晏说:“你是不是不喜欢待在这里?等我把这些麻烦事处理完,余下的让那大弟子管去,然后,我陪你回北原住一段日子,远离红尘,好不好?”
其实他一直觉得,薄野津这样的人,像是化外仙境下的神仙,从他第一眼见到他起,就觉得他身上没有红尘烟火气,清冷出尘,干净凛冽得像北原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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