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读到金乌西沉之时,案上的一摞书被他尽数阅毕,卿晏便抱着它们出了门,准备去书阁还了书,再借几本来看。
谁知一踏出房间,脚步就顿住了。
金灿灿的霞光沉入了远山之后,天色昏暗,院中那棵白色的花树下,立着一道挺拔颀长的人影,一阵风吹来,雪白花瓣如星雨簌簌而落,也将那阵清幽的白檀香气送到卿晏鼻间。
远方的鼓乐笙歌遥远模糊,热闹混乱似被隔了一层,倒更显此刻寂静。
卿晏要迎娶的那个“白富美”站在院中,抬起手拂去了肩上的雪白花瓣,抬起幽深眼眸,偏头看向他。
“津哥?”卿晏不太确定地叫了一声。
“嗯。”薄野津缓步走向他,面容逐渐清晰起来,水墨两色的广袖徐徐而动,淡声道,“今日是千秋节,你便一直在房中读书么?”
卿晏乖学生似的点了下头:“对啊。”
他不太明白津哥为何这时候来找他,难道是在宴席上没见到他的身影么?卿晏指了指怀里的书,解释道:“我这不是在为娶你而努力嘛。”
薄野津眼中浮出几分笑意,道:“当真用功。”
他漫不经心地给卿晏理了一下不太平整的领口,问:“你可知,千秋节的由来?为何人们要庆祝今天这个日子?”
卿晏愣了一下,不假思索:“为何?”
“因为,”薄野津理好了领口,那只手垂下去,不太规矩地下滑到了卿晏腰间,望着他淡淡道,“今日是我的生辰。”
第79章
“生辰?”卿晏吃了一惊, 那双乌黑的眼睛微微瞪圆了些。
他不知道。
原来,这“千秋”指的不是千岁万代的意思,而是神诞, 是这当世最后一位神明的千秋么?
竟是这样,卿晏忽然想起, 苏符临走之前叫他“好好准备”, 原来指的不单单是一个节日,也是这个意思么?
所以, 这在修真界其实是个众所周知的常识?
所以, 别人都知道今日是他的生辰,而他这个正牌男朋友却什么也不知道?
这真是……太不称职了。
卿晏抱着书,眨了眨眼, 飞快地、略带懊恼地咬了下唇。
“你不知道么?”薄野津看着卿晏怔愣的模样, 有些好玩,屈指在他额头上轻轻弹了一记, “仙门礼仪课怎么上的?”
卿晏有些心虚。
仙门礼仪这种东西, 比道史课的水分还大, 他从来都是在课上偷偷开小差看别的道书,确实没怎么认真听过。
“……对不起。”
薄野津一顿, 倒没想到这么逗一句, 他当真一脸诚挚的歉疚,那只手从他头顶落下去, 捏了下他的脸颊:“道什么歉?”
“你本就是异世而来, 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知道这些, 也是正常。”
卿晏仍有些纠结地拧着眉:“可是我没有给你准备什么生辰延盐s礼物。”
“不必。”昏暗的月色之中, 薄野津那双漆黑的眼眸比夜更沉, 眸中却有分明笑意,“你在这儿,还需要什么表礼?”
卿晏“唔”了一声,忽然抛下一句:“津哥,你等我一下!”就转过身跑回了房间里。
他将怀中那些沉重的道书全部放下,才又跑出房间。
跟修炼比起来,还是男朋友生日比较重要。
而且,他就给自己放一天……一个晚上的假,也影响不到太多吧?
门外,薄野津还立在那棵花树下,当真安静等着他。月夜幽沉,卿晏借着昏暗掩映,此刻又没有别的人,毫不扭捏地径直去拉他的手,抓到一把温凉。
他们相逢时是严冬,而寒来暑往,时日更替,如今已是炎夏,即便是夜间,只着一件单衣也不觉寒凉,可津哥的掌心却总是没什么温度,摸着就像块润泽的冷玉似的。
卿晏只穿了一件水色锦缎道袍,布料贴身直垂,行动间带起风来,勾勒出瘦韧身形,领口敞开,半露出一段纤细笔直的锁骨,神色活泼起来,虽穿着一身道袍,却不像是个修道者,更像是个不谙世事的世家小公子,他牵着薄野津的手,把掌心的温度分给他一半,拉着他径直往院落外走。
他听到远方的鼓乐之声仍热烈,人声哄闹,扭头问:“前殿的宴会好像还没结束,津哥,你是偷偷溜出来的么?”
“我何必偷偷溜出来?”卿晏的手不太安分,一会儿拽着他的袖口,一会儿在他的掌心勾勾缠缠,薄野津扣紧了那只手,不教他乱动,有些好笑道,“他们庆祝他们的,我走了,也没什么大碍。”
这怎么会没什么妨碍?卿晏道:“本就是给你庆祝的生辰,你这寿星走了,不好吧。”
薄野津不甚在意道:“我已有千年不入红尘,你觉得,之前每年的千秋节,他们是怎么过的?”
卿晏:“……”
说得也是哦。
虽然这千秋节从源头而言,是因为他这位神明的生辰,可既然已形成公认的法定节日了,那这宴会就不单单是他的生辰宴了。
后来的弟子们,也不会在意这从前到底是个什么日子,反正只要有假可放,他们就高兴,就是一件利民的好事。
薄野津不出世的那么多年,这千秋节还不是照过么?
说到底,这生辰的意义,其实还是于他自己,以及于卿晏这个男朋友,准道侣,十分重要而已。
“那津哥,今日你想如何过?”卿晏想了下,“你不喜那些宴会,那我们去外面的集市上逛逛?我听苏符说,京洲城有集,附近的手艺人和行脚商人全都来了,你若是看上了什么,我直接买给你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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