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目光隐晦地略过她手中提着的东西,心下已有几分猜测,不动声色的将人请进来。
沈映鱼没有想到,陈家村新来的教书先生会是他。
收敛下心思,她跟着走进去。
学堂是众村民一起搭建的,用的是竹木,周围还附庸风雅地栽种不少的观赏纤竹,屋内陈设摆放简单干净。
此刻没有学子,只有风吹竹林唰唰的声响。
一身清隽的温雅书生身着白色儒袍,席地坐在案前,温和地示意神情局促的女人坐下。
沈映鱼拢了拢耳畔的发,脸上带着尴尬,乖乖地坐下,坐姿比那些学生都还要乖巧几分。
顾少卿多瞥了几眼,嘴角挂着温润的笑,温声道:“不知姑娘今日是寻某作何?”
其实说此话时,他心中有明了,村中人简单朴实,每次上门有所求便是提着东西来的。
果然不出他所料,眼前的女人清丽的面上挂着三分讨好,局促地问道:“不晓得先生还收学生吗?”
自然是收的,顾少卿点了点头。
沈映鱼心中一喜,将手中的东西推过去,接着道:“先生是这样的,我家忱哥儿年纪虽大了些,但胜在聪慧,想让先生收他做学生,教他做学问。”
她说的那个孩子,顾少卿认识,就是时常立在墙角,偷偷听课的那个孩子。
他默不作声地看着眼前的女人,一身不属于村中女子的气度,礼仪得体,显然是受过良好教养的人。
但他又想起以前见那小孩的模样,浑身青紫,甚至有时候还拖着血口子来听课。
那孩子聪颖,学东西也快,他也很喜欢,见着也可怜就由着他听课,未曾驱赶。
当时他好奇问过旁人,所以这才晓得,那小孩是不远处那户寡娘的孩子,每日挨打已是家常便饭。
顾少卿本就打算这几日忙完,便去寻苏忱霁家中人,想劝劝她让孩子入学,以免耽误聪慧的孩子。
没想到今日她自己竟然来了,而且未曾想到那个小寡娘竟是她。
顾少卿垂眸,倒了一杯热茶推过去,温言道:“他确实年龄有些大了,学堂中目前最大的便是乾哥儿,不过现在他入学也不晚,只是不知晓他为何如今才来?”
本不该他问的,但想起那可怜的孩子,还是没有忍住开口。
闻言,沈映鱼脸上又露出愧疚道:“本来忱哥儿是该早些入学的,但我以往生了妄,所以耽搁了,先生若能收,我定会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说罢,她站起身就要拜。
“别,受不起,我本也是想来寻你让他入学的。”
顾少卿见她如此诚心,心中的情绪淡去,赶紧站起身阻止她的动作。
谁知脚下踉跄一步,下意识伸手一抓,不免抓到她的手。
他从未这般握过女子的手,又软又小,一只手就可以直接握在掌中。
两人具是一愣,随后还是沈映鱼先回过神,顺着力道,装作无意将自己的手收回来,白皙的脸上挂着温婉的笑。
“谢谢先生。”
顾少卿收了手,背在身后,耳畔不经意地微微浮起浅红,不自在地点点头,道了句不谢。
等到人走后好半晌他才回过神,抬手揉了揉发烫的耳,转身瞥见一旁的东西。
顾少卿眼底浮起懊恼,方才忘记同她讲不用送这些东西。
思此,他提起东西,往外面追去。
沈映鱼心中的大事算是有了着落,回去的步伐都轻松不少。
正当她拐出墙角,忽然看见不远处门口围着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
平时都无人会来,怎的现在这么多人?
不知为何,沈映鱼的心突有些不安,脚下的步伐不由得加快,一路小跑过去。
还没有靠近,她就隐约听见那些人说的话。
“天煞的,多乖的一个小孩啊,就这样被卖了,方才被人牙子强行拉走的时候,手紧抓着门不放,指甲都绷断了。”有老人摇着头可惜又可怜地道。
她们这些人都是听见动静才出来的。
一来便看见两三个人牙子,抓着那可怜的小孩。
她们当是偷小孩,皆提着棍棒过来,谁知那人牙子气急败坏地说,是他阿娘以五两银子卖给了他。
如今世道动荡不安,卖孩子的人不少,再加上昨日是众人皆见,沈映鱼去了一趟镇上。
等回来时又是大包小包,提那般多的东西,说是亲戚接济,大家并未做多的想,可谁晓得原来是卖孩子的钱。
“真是天煞的,没见过这般不要脸的货。”不少人看见奔跑过来的沈映鱼,忿忿地啐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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