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默默在心中压住了你那天对他说过的话。
那天你在工作室的晨曦里,在他的怀里醒过来。
他察觉到你眼睛里的不舍,假期很快就结束,每次你们甜蜜的时间总是像指间流沙,消失得飞快。越用力越是握不住的流逝。
你问他:“当上首席就去见父母的事,你是真的想好了不会出现变故?”
邓放一向是个诚实守信的人,对你说过的话他都不会食言。他疑惑地盯着你,很怕你的眼神出现什么变化,让他措手不及。
“我具备一个军人对祖国应该有的忠诚,对你亦然。”
他说忠诚。
邓放从来没说过什么情意绵绵的话,他总是不动声色的为你做很多事情,从不会告诉你,受委屈也从来不说。
他就是这样,遇见喜欢的人就‘傻到底’的对你好。
但是他认为的对的事,有时候并不能获得你的认可。
“你还会突然离开吗?”
“我绝不会主动离开你。”
你们望着对方瞳孔的最深处,企图住进幽邃,永远纠缠。
于是,你们更加用力将对方揉进彼此的身体,静静等待即将到来分别。
他越来越害怕没有他的日子,你是否会孤寂。原来人在拥有了软肋以后,都会害怕。
害怕自己会给对方带去负面情绪,他不喜欢你因他而面露失望,伤心或冷漠。
他是一个早已将自己变得麻木的人,他用祁连山上的雪冰封自己的情感。他更是个随时会下落不明的人,明天若是好兄弟惨死在面前,还敢飞吗?
他需要孤独,要冷血,要无情。
突然,玻璃被急促的敲击,眼前人口中发出充满怪诞的话。
飞机外头,地勤的声音像魔咒一般在耳边吵嚷,挥动着手腕示意他把头盔摘下来。
“邓放,队长出事了,还飞吗?”
远方上空,负伤的‘空中堡垒'拖着黑色浓烟,以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速度急剧下坠,划过城市最高的建筑,比肩而去。
不过短短十几秒,平静的戈壁滩上巨大的爆炸声,响彻云霄。
邓放不自觉地手脚开始发抖,心中更是祈祷,不,不会有事的。
张队的孩子还那么小,比当年的他还要小。
往后如何面对再也不会有父亲出现的家长会,和他余生中每一个重要的时刻?
即使专业知识告诉他,从那么大的声响,绝无可能生还。尽管同事告诉他,张挺还在飞机上,没有成功跳出来。
他还是觉得有一线希望,他的队长那么厉害,飞过三十几次重大险情,不是都把飞机安全地飞回来了?
这次一定可以安全回来,什么都难不倒一个父亲不是吗,父亲?
张队,你是个父亲啊!
他颤抖着按下手中通信设备。
“呼叫指挥员,081是否取消飞行任务?”
“继续飞行。”
“报告指挥员,请允许我参加073的救援。”
“驳回,081救援不是你的任务,你还有个架次要飞。”
信号中断,耳边冰冷的盲音一遍遍地重复。
穿堂风掠过,邓放脸上凉凉的,他回过神才发现两行泪涌了出来。
他低头拭去,不断喘息着,视线又一次模糊。
太阳落下去了,沉沉的,带了许多心事。
余晖底下,焦土,荒野是英雄长眠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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