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采仪在承天殿多年,面见渤阳王也不太过恐惧,诸般事宜汇报的条理清晰,处事之法亦妥当,萧铮遂留用薛采仪。
少倾,薛尚宫走出殿外,手下小宫女蕊娘殷勤上前:“薛姑姑,我们几班宫人以后如何服侍殿下?”
“照原来的规矩。”薛尚宫的眼神在蕊娘身上扫过。
这个蕊娘,平日里行事是非常伶俐的,但伶俐就容易耍小聪明,她生的很不错,一双大眼睛尤其灵活,如今得以伺候年轻的新主,薛尚宫怕她生出不该有的野心来,反倒招了祸患。?0?1?0?0?0?8y
这个渤阳王,年纪轻轻,金戈铁马打天下,可不是之前那沉迷美色的魏帝老头,女人献献媚就能得宠的。
她沉下脸训斥道:“晚上值夜时,你不可造次,若惹殿下一怒,你的小命魂归了阎罗殿,可不要喊冤!”
蕊娘连忙低头,眼珠不服气地乱转:“薛姑姑,蕊娘不敢。”
皇宫中的众人都逐渐找到了自己新的位置,只有慈航殿钟楼里女人们还在承接苦难。
看守她们的燕军士兵,不像乌鹊营的人那样,只会听命行事,没有情绪,他们只是普通的兵士,在和大魏的多年交战中难免死伤父兄亲人,所以大多痛恨魏人,尤其是大魏的贵族,所以看守们通常对这些娇弱的公主毫无怜悯之心,态度颇为恶劣。
公主中,有个六岁的孩子,从前日夜里开始便高烧不退,到第二日午时已经不省人事,喂不进水米了,她同胞姐姐也不过十二岁,哭着请求士兵请御医来看诊。
“你们现在是阶下囚,还想找御医看病?以为自己还是天潢贵胄?”士兵讥讽道。
“求求你了,请御医来看看吧,她才六岁呀……”姐姐听了那些讥讽还是没有放弃,她大胆的伸出手,去拉守卫的袍角。
那士兵粗暴地将人一把推开:“做梦!你们现在就是生死由天,懂吗?再乱喊乱叫,小心我拿皮鞭抽你们!”
那位公主被推的摔倒在地,再不敢去和守卫说话,只好抱着六岁的妹妹呜呜地哭。
生病的孩子叫欢月,因为出生就只爱笑不爱哭,又长的粉雕玉琢,所以皇姐们平时见了都爱抱一抱。
可如今,那不爱哭的孩子泡在了自己姐姐无望的泪水之中。
其他的公主们看不下去也都纷纷哭求,有人试图拦住士兵讲话,被狠狠的一脚踢开。
悲伤绝望的情绪迅速传播开来,所有人都开始抹起眼泪,但她们除了哭泣,别无他法。
这时候,一个身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忽然站了起来。
她声音很轻,听起来很虚弱,可是她说了一句话,让那士兵愣了一愣。
她说:“我要见渤阳王。”
云舟是在经过激烈的挣扎之后才决定站起来的。
欢月被她姐姐抱在怀里,勉强将眼睛睁开一丝缝隙,迷迷糊糊地喊了一声:“阿娘……”
她的姐姐听见这声阿娘哭的越发厉害。
云舟的手在袖中紧紧攥着,内心天人交战,她当然很想救这个小妹妹,可是她……
正在她难以抉择的时候,欢月软乎乎的小手无意识抓到云舟一缕头发,云舟见状下意识想摸摸她的手,可是那小手忽然失了力气,垂落下去。
云舟忽然想起,曾经自己生病时,这孩子来看自己,还嘟着小嘴呼呼的吹风,说要帮她将病气吹走。
那么乖巧的孩子,此刻已气若游丝了。
这一下,让云舟心里的弦彻底崩断了,她再也顾不得许多。
那士兵听说她要见渤阳王,先是一愣,然后又讥讽的大笑,鄙夷道:“我们渤阳王殿下岂是你这种阶下囚想见就见的!口出狂言,冒犯殿下,小心我斩了你!”
云舟已经钗落鬓散,一头长发披落着,有些落魄,但她脊背笔直,姿态坚定,瘦弱的身躯之下竟然隐隐有一丝凛然的气度。
她走出来,站在人群的中央对那士兵说:“我不与你说话,叫乌鹊营的人来。”
那士兵再次惊异。
一个深宫女子怎么会知道乌鹊营?
但是对方的语气和姿态让他非常不爽,明明是踏一脚就会死的东西,凭什么和他北燕军士这么傲慢的说话?
于是他也不去深究她为什么会知道乌鹊营,只是唰得一声拔出剑来,向前指去:“你,闭上嘴!退后!谁给你的胆子胆敢在这里放肆?”
见士兵拿剑指着云舟,晨霜一下扑了出来,将云舟拉后一步,并挡在她身前。
她大概明白云舟的意思是乌鹊营的人才是这里的主事人。
晨霜天生比云舟活泼健康,中气也足,便帮着她又喊了一声:“我们要见乌鹊营的人!”
其余的公主们虽听不懂什么是乌鹊营,但既然自己的姐妹开口,必然有原因,于是也一声接一声的跟着喊起来。
柔弱的女声汇聚到一起,任士兵怎么威胁也没有停下来,终于将声音传到了钟楼之外。
门打开了,黑衣人的身影站在门口,那士兵不敢再说话,立刻行礼退去。
云舟上前道:“我要见渤阳王。”
“有什么理由?”黑衣人冷声问。
云舟道:“我见到渤阳王自然会告诉他。”
那黑衣人只是冷冷的打量着她,沉默,便是拒绝。
在黑衣人刚要转身的刹那,云舟忽然道:“不知渤阳王可有过一块如意云纹双鱼玉佩。”
黑衣人顿住脚步,回眸再次打量云舟,这次目光认真了许多,但他依然没有说话,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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