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吃完天彻底黑透了,郁霈也没再提出要走,起身去了卫生间洗漱。
陆潮把碗盘垃圾收拾了丢进垃圾桶,洗完手回来发现他手机亮了下,下意识一瞥看到一条新的微信消息提示。
郁霈从卫生间出来,“我住哪儿?”
“洗完了?”陆潮抬头,把他手机拿上丢给他,往前走了几步:“这儿。”
郁霈点点头,进去一个字没说,当着他的面儿把门关了。
陆潮默默在心里“啧”了声,吃完饭就不认账,连个晚安都不说一句,小白眼儿狼。
卫生间破烂的门锁昭示着刚才的暴力,他看了一会,突然发现怎么一遇上郁霈的事儿就得踹门?
这人上辈子该不是个卖门的吧?
浴室里还有残留的水渍,陆潮脱了衣服往洗衣机里一扔,顺便把郁霈的也丢进去一起洗了。
他洗澡快,浴巾一裹出来洗衣机还在运转,索性到客厅等了一会。
郁霈洗完澡没什么困意,坐在床上捣鼓手机怎么玩,前几天他学会了怎么下载app,从直播平台上搜到了上次唱《锁麟囊》的女孩子。
他随便逛了逛,发现除了京剧还有很多跳舞唱歌甚至聊天专区。
虽然还不太懂具体模式但大致能够理解所谓礼物打赏应该和现实差不多。
刚才陆潮揶揄捐楼,也确实提醒了他一点,他没钱了。
目前来说不论是剧团和戏班应该都不会要他,况且他还得上学,就算有人要也没时间去演出。
他现在没有自己的戏服也没有头面,总不能每次都全靠借,找人定做的话是一笔不小的开销,得想办法去赚钱。
总不能像初粟一样找个公园唱等着别人来打赏,真到了那一步恐怕真的会和他师兄说的一样饿死街头。
他惆怅半天,忽然想到那个破败的清河班。
初粟说他的师祖曾是个很厉害的大青衣,那清水班应该也是红极一时的戏班,怎么短短三代就沦落到这个田地了。
匾额上的清水班三字用瘦金体写成,笔锋老练、充满杀气。
郁霈想起文思也喜欢瘦金体,不过他识字不多更不会写字,郁霈偶尔闲下来会教他几个字,但他那会儿实在没多少功夫也就没教多少,连承诺要教他写字也根本没教。
郁霈手机一震,低头一看是条好友申请:很冒昧打扰你,我是梁钟,我们学生会需要写一篇稿子,我对京剧不太了解想请教你。
郁霈迟疑半晌,点了拒绝。
手机再次一响,他微蹙眉头准备再次拒绝,点开一看是初粟。
【哥,你看我刷到了什么?我就说你不是普通人吧!你居然唱这么好,要不然你来我们戏班吧?我俩合作一定能把清河班发扬光大!】
【我还没听过这么好的戏,你也太棒了!!!简直跟我师祖在世不对比他唱的还好!我之前省吃俭用买了张票去听戏还不如你唱的好听,要
不然咱俩拜把子吧怎么样?】
随着消息还有一条短视频,只有短短的二十几秒,录制的是他那天在台上的演出,画面有些糊但声音倒是挺清晰。
郁霈还是第一次从这种视角看自己,不由得有些惊奇。
初粟:【你唱得也太好了,怪不得师兄老是让我改行,我本来还不服气现在看你唱完我觉得我嚎的那是什么玩意,我说你那天指点我怎么那么厉害,原来是专业京剧系的。】
初粟:【你怎么不理我啊?哥哥哥……】
初粟:【再看一遍你怎么还是唱得这么好,要不你收我做徒弟吧,我以后跟着你混,我师兄要是再让我滚蛋我就滚你那儿去,你教我好不好啊我想跟你学戏,我不想回去上学。】
郁霈哭笑不得,这小孩怎么想一出是一出,一会拜把子一会拜师傅。
他还不太会打字,按住语音说:“我不收徒弟。”
初粟立马回复:“你是不是看不上我?你明明还夸我唱得好,你还给我打赏呢,今天就不要我了,呜呜呜我哭了啊,你不收我我真哭了啊。”
郁霈:“……先别哭,我问你件事。”
初粟:“啥事儿师父你说。”
郁霈:“……你师祖叫什么名字?”
初粟隔了好半天才回消息,说:“小似玉,你问他干什么呀?他都去世几十年了,听说我师父,不对,就是我师兄的爸爸,他也都只在师祖跟前过了四年多呢。”
郁霈想也是,如果他真的有初粟说的那么厉害,并且亲手教学,清河班不至于这样。
“那你们清河班是什么时候成立的?”
初粟说:“我不知道呀。”
郁霈:“不知道?”
“是呀,我进班子的时候师兄的爸爸身体已经很差了,收我进去就教了几天课我还没来得及拜师呢他就不好了,师兄天天想关门问也不让问,你打听这么多干什么呀?是不是怕我骗你啊?”
郁霈一时也想不透,笑了下说:“嗯,怕你骗我当你师父。”
陆潮等洗衣服的间隙玩了会手机。
宿舍群里徐骁疯狂艾特了他几十条,催命似的。
陆潮懒懒在群里戳了个表情包权当回复。
徐骁火速弹了个语音来,一等接听就咋咋呼呼在那头嚎:“潮哥糟了糟了,郁霈可能昏迷了。”
陆潮下意识往房间看了眼,“你怎么知道他昏迷了?”
徐骁依旧着急:“我敲了十分钟的门了,手都拍肿了他都没醒,这不是昏迷了难道是不在寝室?不对啊,他不是不出去玩了吗?”
陆潮收回视线,反问他:“后天才开学,你今天回来干什么?”
“哦我那不是没买到明天的车票吗,索性就早点回来了,谁知道我钥匙丢家里了,大半夜的拍半天门他还不在,我找了半天也没他电话,他不会出啥事儿吧?”
陆潮:“没事儿,他在我这儿。”
“哦在你那就……啊?他
在哪儿?”徐骁仿佛被雷当头劈了一下,懵逼半天也没消化下来,又反问了一句:“你刚才说他在哪儿?”
陆潮:“我家。”
“啥?啥意思啊?啊?”
陆潮起身去晾衣服,边道:“带他来洗个澡。”
徐骁再次懵逼了,把人带回家洗澡?
“潮哥,这是什么新的我看不懂的说法吗?”
陆潮用肩膀夹着手机,一手拎过郁霈的衬衫抖了抖放进衣架挂起来,语气懒散道:“单纯的洗个澡,学校停水停电的通知你没看?你个学渣怎么一点觉悟都没有,一点不关心学校。”
徐骁顿时汗颜,“那……那我确实不爱学习,也不怎么关心学校,我反思。”
陆潮:“写一千字检讨。”
徐骁越想越不对,学校通知和他带郁霈回家有什么关系?
“潮哥,你家在哪儿让我也住一夜呗。”
陆潮说:“我家没床。”
“?”徐骁头顶飘过问号,“不是,这是你一富二代说的人话吗?你家没床你让郁霈睡地板啊?那我也去睡地板,我不挑。”
陆潮面无表情回应:“就两张床,没你住的地方。”
徐骁立马退而求其次:“我不睡床,我睡沙发总行了吧?”
陆潮说:“沙发上有水住不了。”
徐骁立马嘤嘤开始哭:“你现在撒谎连理由都懒得找一个合理的了,沙发上有水,你还不如跟我说你家没床呢。”
陆潮拿过手机,说:“下楼打个车,二十公里以内有三家陆氏酒店,随便挑一个住。”
徐骁立马开始狗腿:“爸爸,我能尝试一下总统套房吗?”
“我都住不起总统套房你还想当总统。”陆潮嗤了声:“飘了你。”
徐骁“哦”了声:“那你让我住你家,宿管大爷还没回来呢你总不能让我露宿街头吧?你老实说,你还爱不爱我这个太子了?”
陆潮沉默两秒,“……赶紧滚。”
徐骁火速:“好的爸爸。”
挂完电话,陆潮三两下把自己的衣服也晾了,仰头动了动有些酸痛的脖子。
郁霈的衣服比他稍微小一些,白衬衫被风一吹重叠在他的黑色T恤上,让他忽然想到中秋晚会那天晚上,那条落在他手腕上的水袖。
两间卧室相邻,他路过时停了下脚步。
郁霈晚上喊腰疼还摔了一下,晚饭就吃了那两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嘴硬。
陆潮抬手拧了下门把,没拧开,迟疑几秒还是抬脚回了房间。
半小时不到徐骁就到了酒店,营销号似的在篮球群里疯狂秀图。
徐骁:这就是传说中的总统套房吗?兄弟们人生中一定要体验一次,爽到无法想象。
徐斯沐:?你下海了?
周珂:不能吧,你这水平下海也不至于睡总统套房,老实说你干什么去了?违法乱纪我当场举报你啊,有些钱让兄弟赚赚不过分吧。
徐骁:?你们大爷。
陆潮看了会消息没搭腔,随手点进论坛发现首页还飘着不少关于郁霈的帖子,大多是疯狂表白问他现在是否单身的,还有一部分是单纯舔颜做粉丝的。
二楼放了十几张图,全是那天演出的剧照。
陆潮指尖一碰,图片猛然放大,他指尖像是被电了一下。
林垚:潮哥潮哥,老徐说你把郁霈带回家了?
陆潮:?
林垚:你帮我问问郁霈明天有没有空?我定个位置给他庆功咋样,那天晚上你俩那个我没好意思进去,写了道歉信他也没理我,我感觉他还没消气呢,或者我先买个啥礼物带回去?
陆潮:?
林垚:我去,微信都有自动回复了?
陆潮关掉论坛,莫名有种怪异的感觉。
郁霈没有记恨林垚是毋庸置疑的,他连褚思文都不计较,上次生日之后李铭特地给他打过一次电话,说托人道歉郁霈理都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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