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格一个人坐在办公室,忙完一段,抬头来歇歇脑子。习惯性地拿出手机看家里客厅的监控,打开的间隙,想起来,文文来了,婆婆今天不来!
她关掉了看监控的 app,低头安心继续工作起来。
办公室是个大隐隐于市的好地方,尤其是没有人打扰的周末。到了周格这个年纪,看书学习需要排除万难、抵御诱惑才办得到。她利用下午的时间,读一点管理学的课程,桌角上还摆着没看完的,达利欧的《原则》。
“小格,你忙着么?”妈妈周凤齐忽然打进电话来,“那个,我的降压药吃完了,你上次说,要换一种吃,换哪一种好啊?”
“哦,我给你看好了。你已经没有药了么?我不是说,要提前跟我说吗?”周格举着手机问。
“有,还有几天的,我这不,提前问你呢么?上次说的,到我药快吃完的时候让文文去买,把药名发给她。结果你看看,这死丫头,又跑没影儿了。”周凤齐忍不住在电话里絮絮叨叨。她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絮叨的,周格印象里,似乎从小就爱,爸爸还活着的时候就这样。她常常暗自提醒自己,不能变成妈妈的样子。
“那没事儿,我京东买了,给你寄到家里去,很快就能收到的,来得及。”周格说。
“好,那我等着收。”电话那头,周凤齐点着头,“小格啊,文文在你那儿,你多说说她,要是有好的工作机会,也帮她看看。我和你唐叔说了,这孩子要是实在不肯呆在咱们这小地方,去你那儿也好,我们放心点儿。”
说起唐致,周格想起一件要紧事儿来,没接着她妈的话头,另起了个话题,“妈,文文不是有个男朋友,是她中学同学么?还谈着么?她去年不是为了这个回去的,这会儿怎么又要出来?”
“她这男朋友啊,”周凤齐说起来直摇头,“谈的时候我就不同意,我和你唐叔都不同意,家里是西街上开纸扎铺子的,你知道吧,就是花圈店,听着就晦气,小伙子也没个正经工作,就在店里帮忙送货,成天开着辆面包车。头先还老来找她玩,这几个月倒没来了。哎,如果是分手了,那可是好事儿,趁早别来往,你说是吧?”
周格只听着,抿着嘴角没说话。小姑娘谈恋爱那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的劲头,她见过了。女大不由娘,更不由姐,何况还是同母异父的姐。
她想,妹妹的事,她不伸手,也不置喙。吃一堑长一智吧。
可惜,吃一堑长一智不是那么好实现的。
第9章 九大姨
周格下午提早回家,回家前和杨帆通好了电话,买了上好的牛肉,等她回去做酸汤肥牛,唐致从小喜欢这道菜。她们姐妹俩相差十一岁,唐致还是个十二三岁的孩子时,周格就已经结婚成家了,她们之间相差的,从来就不只是年龄。
周格跨进家门时,杨帆正在厨房忙得满头大汗,煲了猪肚鸡汤,满屋子飘香。
“你怎么才回来?我都把配菜准备好了,你再不到家,酸汤肥牛我打算自己做了。”杨帆穿着家常灰蓝色的 t 恤,厨房里热气腾腾,红晕腾在脸上,“我还没试过,没准儿我做的比你好吃。”
“你得了吧,你都不吃辣,还能做得了这道菜。”周格笑着,洗手穿上围裙,又回头问:“文文呢?出去了?”
“带木木下楼玩滑板去了,”杨帆把灶台前的位置让出来,同时似乎随口说:“文文来了也好,陪木木多运动一下,不然老爸老妈带着,不让跑不让跳的。”
这样的话难得听到,周格忍不住认真瞧了瞧他,他背着身,在收拾地上的包装袋。“原来你也觉得爸妈看得太严了么?我还当你看不见呢。那我每次提意见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装聋作哑啊?”她打着了火,趁热的,火上倒冷油。
“你提意见的时候,我怎么好再说呢,没有老爸老妈帮忙,木木能长这么大么?咱们俩能这么安心上班么?尤其是你,忙到没白天没黑夜的,周末一起吃个饭都要提前预约,晚了约不到。”他收好了垃圾,分了类,说着话,前两天的陈旧情绪涌上来,可惜没有哪个袋子能装这种垃圾的,他全说了出来。
“这是说我没陪你们一起吃晚饭的事儿么?这不是在说,要劝爸妈平常带木木的时候要宽松一点么?是两回事!”周格向来思路清晰,不容易被人带歪,哪怕对方思维发散到爱翻旧账。
“一回事嘛,各有问题。”杨帆不肯回到正题。
“怎么能是一回事呢,完全不同的两个问题……”她伸手把燃气灶的火关了,打算好好掰扯清楚。外面有人开门进来,直奔厨房来。
“你们俩都在啊?”婆婆吴芳拉开厨房门,愣了愣,没想到周格这大忙人也在,“我听你说要煲猪肚汤,你哪弄的好啊,我赶紧把你爸打发了,过来一趟。”
吴芳说话间,麻利地绕过周格,揭开汤锅锅盖看了看,“还可以,你放料酒了么?枸杞准备一点,等会儿快好的时候,记得放进去,白胡椒在上面柜子里,刚才找到了么?”
杨帆站在水槽边,也愣了愣,“妈,我不是说你不用过来么?”
“我不过来看看,你这汤要是炖坏了,你们带着木木晚上吃什么?喝西北风啊!”吴芳把汤锅盖子放好,又俯身去橱柜抽屉里拿枸杞出来,放在一边,省得等会儿忘记放。
周格忍不住说:“妈,我们会做饭,一顿两顿的没问题。”
吴芳又忙着去检查电饭煲,看看米饭煮好了没有,记得有一次,他们自己在家做饭,结果忙活了一圈,木木说,妈妈忘了煮米饭,最后改下了面条。周格的话,她听着,在心里哼了哼,用行动表示了不信!
周格只好也有行动回应,她“啪”的一声,重新打着了火,烈火烹油起来。
吴芳真的在旁盯着看。
这不大的厨房里,忽然站着三个大人,显得从未有过的局促。
杨帆马上开口:“妈,我们能做好,你放心,你回去吧。”
吴芳白了他一眼。
客厅里有人进来了,厨房的玻璃门上映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儿。
吴芳回头看了一眼,似乎没看清楚,马上斜了斜身子,又看一眼。玻璃门外的唐致,堆着笑脸,向她礼貌地摇了摇手,打招呼。
“文文来了?”吴芳自动压低了声音,向杨帆问道。
杨帆一副,早说让你不要来的表情,点了点头。
吴芳迅速又瞪了自己儿子一眼,拉开厨房的玻璃门,抬脚就走。
周格忙着油锅里的这一摊事儿,没来得及看到婆婆变脸色的一瞬,等她回头过来,婆婆已经走出去,唐致上赶着叫她:“大姨,就走啊!”
“嗯,我家里还炖着汤呢,再不走要炖干了。”说着话,已经跨出了大门。
周格看着这一幕,转回头去,往热锅里加水时,忍不住偷笑了一下。去年唐致来的时候,为了辞职回家,火力大开,不仅和周格吵了一架,和周格的婆婆吴芳,也对骂了几句,说她就爱管闲事,管儿子比看老公都严!还指着她脸骂,“你这种老太太就是闲得慌,不在自己家待着,尽来搅和别人家的事儿,老不死就是说你这种人的。”好在说这些话时,杨帆不在家,不然听了不知作何感想。
周格想,婆婆大概是觉得,唐致这样没教养的姑娘,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她边做菜,边瞅了一眼,一旁呆立的丈夫。
他们一家吃饭时,周格明显比往常热络,“文文,这个酸汤肥牛,你尝尝?”她把菜推到唐致面前。
“嗯,和从前一样好吃,比咱妈做的好吃多了。”唐致边吃边夸,她这回来,表情上,可以算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小镇上的生活,确实叫人成长。
“你姐这道拿手菜,可惜你不来啊,没处施展。喜欢就多吃点儿,我和木木怕辣,不敢吃。”杨帆笑着附和,他和周格的口味有差异,周格从小早早离开家,在外读书,南甜北辣都经历过,都喜欢;杨帆不同,生在厦门长在厦门,大学就在家门口,出了大学结婚成家,还在家门口,他在饮食方面最大的突破,大概也就是前些日子,爱上了新派闽南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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