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完旧衣裳,院子里陷入了沉默。
跟萧二爷这么近乎面对面地坐着,佟穗很不自在,好在没等她找个借口回屋,萧一爷告声罪,扶着门慢慢站起来,架着二哥寻来的一根旧拐杖回了屋。
等母亲送完饭回来,家里多了人,佟穗也就放松了。
傍晚,隔壁的宋家父子吃完饭,宋知时照旧来还食盒碗筷,看见萧缜坐在厢房门口,佟有余、佟贵、佟善一人一把小板凳围坐在屋檐下,好像在听萧缜讲着什么。
六年的老邻居了,爷仨朝他打声招呼,继续转向萧缜。
宋知时放慢脚步,听了几句,得知萧缜在讲一场战事。
佟有余入伍第一年就受伤退了回来,几乎没经历过真正的大战,现在太平了,他倒喜欢听萧缜说这些,就像听书一样。
不光这爷仨爱听,佟穗娘俩也坐在堂屋南门口挨着听呢。
宋知时:“……()”
周青接过他手里的食盒,按住想帮忙的女儿,自己去刷碗。
宋知时顺势抄起周青留下的小板凳,隔了一人的空地挨着佟穗坐下。
佟穗刚要走,听他低声问:“萧一爷在讲他在战场上的威风??()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
这语气就叫人觉得不舒服,佟穗澄清道:“他讲的是将军们的战术,一句都没提他自己。”
像合州的秦思柱将军、荆州的谢坚将军、汉中的孟靖业将军、长安的袁楼山将军,都是朝廷镇守南线的名将。
宋知时:“他一个小兵,哪里见过这些大将军,瞎编乱讲咱们也无法查证。”
佟穗皱眉,以前她怎么没发现宋知时是这种人?根本不了解萧一爷也没听到头尾,便将萧一爷往卑劣了揣测。
见萧一爷朝他们瞥了过来,似是好奇两人的窃窃私语是否与他所述有关,佟穗越发觉得宋知时失礼,等萧一爷收回视线,佟穗立即对宋知时道:“既然不喜欢听,那你快走吧。”
宋知时便又用那种欲说还休的含情眼神看着她。
佟穗起身就走,一个人坐在西屋窗下,可惜萧缜的声音并不高,远不如在外面听得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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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知时早就察觉了佟穗对自己的疏远,但他自信是她身边最出色的男子,愁的只是如何让父亲答应他的婚事,从未有过佟穗会放下他的担心。
直到桃花沟来了一位萧一爷,一个虽然没有他长得白读书也没有他多却更符合村里姑娘选夫条件的武夫,一个极有可能已经对佟穗上了心的诡计多端的武夫。
昨天佟穗都为了萧缜给他脸色了,他再不做点什么,佟穗会不会移情别恋?
翌日晌午,周青来私塾送饭,她前脚离开,后脚宋知时就趁父亲宋澜不注意溜了,一路跑回佟家。
周青离开时并没有关大门,佟穗继续坐在堂屋门前给弟弟改衣裳。
萧缜并没有再出来“透气”。
经过这几日的观察,萧缜看出来了,佟穗的面相既有大嫂
() 的柔静又有几分三弟妹的文气(),瞧着文文静静的?()_[()]?『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可她还是个从小就在山里跑的猎户之女,对周边突然出现的陌生人尤其是男人十分警觉,萧缜敢有半分逾矩失礼,她一定能辨别出来,从此对他更加防备。
猎户必须熟知野兽的习性才能在山林中搜寻、狩猎野兽,久而久之,猎户也从野兽身上学会了如何警戒自保,辨别危险几乎成了一种本能。
萧缜不想变成佟穗眼中的恶人,所以他只在佟有余叔侄回家后才露面,保持距离地观察她,顺其自然地与她说上那么两句话。
靠坐在窗边,听着她偶尔翻动衣料或是短暂走动的轻微声响,当她重新坐下后,萧缜虽然看不见,却能想象出她定会往厢房这边瞥一眼,为了他的可能出现才坐在那等着照顾伤者,又悄悄地盼着他不要出现,以免她紧张。
萧缜摸了摸自己的脸,如果他是个白面书生,身形再文弱些,她或许不会如此防着他?
门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萧缜微微偏头。
佟穗已经瞧见了出现在家门口的宋知时,眼看着宋知时毫不客气地走了进来,猜测萧一爷听得见,佟穗索性只把宋知时当普通邻里相处,大方问道:“宋公子怎么这时回来了?”
宋知时看眼厢房,故作大方地说了一句颇为引人误会的话:“阿满,我有话想单独跟你说。”
佟穗脸色一沉,冷声道:“请你自重。”
宋知时就是要萧缜知道他与佟穗的事,要萧缜知难而退,因此他假装看不见佟穗的冷脸,反而一副受伤的模样,一边经过厢房走向佟穗,一边恳切安抚道:“我就知道你还在生我的气,你别急,父亲已经答应会考虑你我的婚事了,他……”
佟穗长在乱世,只陆陆续续读了一些书,可她知道什么叫礼法,知道宋知时学过君子之道,知道他瞥向厢房的眼神意味着宋知时就是要在萧一爷面前坏了她的名节。
明明是一张清俊白皙的书生面孔,此时竟变得比那些满脑强占女人的匪兵还要可憎。
女子会如何对付匪兵?
佟穗丢下针线站了起来,无声从左袖中取出匕首,拔掉鞘,将锋利的匕刃对准五步之外的宋知时。
宋知时震惊地停下脚步。
佟穗看他的眼神比那把匕首还要冷:“第一,我从未急着要嫁你,也不需要你去乞求宋先生的同意。第一,以前我是仰慕你的学识,如今我只觉得你面目可憎,就算天下的男人都死绝了,我也不会嫁你为妻。第三,从今往后不许你再踏进我家家门一步,否则我见一次射一次。”
宋知时还在恐慌,退后两步道:“你先把刀放下,我,我只是想跟你说说话,绝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你千万别伤了自己。”
他以为佟穗要像一些不甘受辱的女子一样,以死保节。
厢房的萧缜听到这句,刚要现身,就听佟穗冷笑道:“你太高看自己了,你敢靠近,我随手就能要了你的命。”
萧缜:“……”
() 她看起来确实有用匕首击杀宋知时的本事。
那么,她根本没有进屋,匕首应该一直藏在身上,在自己的家里,她藏着匕首要防谁?
直到这一刻,萧缜才真正明白他在佟姑娘眼中有多危险。
佟有余夫妻、佟贵兄弟都把他当熟人了,唯独她放心不下。
院子里,宋知时脸色惨白,被佟穗像驱逐野狗一样赶走了。
宋知时离开后,佟穗看向厢房,见那位萧一爷迟迟没有动静,不知是歇晌睡了没听见还是无意掺合,佟穗收起匕首,继续做自己的针线。
一个外村人而已,伤好了就走了,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她不在乎。
过了两刻钟左右,周青回来了,佟穗不想母亲还把宋知时当好人,低声说了方才的事。
周青一听,火冒三丈,都骂出一个音了,想起厢房里的萧一爷,及时咽了回去,咬牙切齿地低声对女儿道:“今晚我就把宋家的房钱退回去,叫他们走!”
佟穗:“倒也不用,宋先生学问那么好,他走了谁来教小山?我料他只是一时糊涂,不敢再犯。”
当然,如果宋知时长了萧一爷那样的身板,佟穗一定会支持母亲的决定。
被女儿提醒,周青回过味来,了然道:“他是怕你跟萧一爷之间有什么,故意坏你们的好事来了。”
佟穗:“……”
周青笑道:“别说,萧一爷确实挺不错的。”
佟穗:“娘!你,你怎么见一个就说一个好,人家只是受伤暂住,根本没有那层意思。”
周青确实没瞧出任何眉目,搂住生气要走的女儿哄道:“好了好了,娘不逗你就是。”
佟穗把手里的衣裳丢给母亲:“你自己缝吧,我进去了。”
回了屋,佟穗一下子也不知道做什么,想看上次从宋先生那借的书,想到宋知时,又懒得碰了。
无所事事地躺了一阵,忽听母亲问:“一爷怎么出来了?要喝水吗?”
佟穗心头一紧,跟着听见萧一爷带着些困倦的声音:“晌午的鸡汤有些咸,睡着睡着渴醒了。”
佟穗:“……”
鸡汤是她熬的,按照母亲的嘱咐特意把鸡汤熬得特别浓,满满一大碗都给萧一爷送去了,自家人吃了些肉,不咸啊?
周青:“你坐着别动,我给你端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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