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父母皆是目不识丁的农人,这名字还是他们花了钱请镇上教书先生起的。
等等。
她的母亲才高八斗、诗赋成集,她的父亲虽说不是人族,但亦是博览群书、学富五车之辈,怎会是……
这些念头皆一闪而逝。
苏蓁再次与记忆的主人融合,确定自己就是那个农人之女,徽山派里一个不起眼的外门弟子,一个天赋不佳、但是勤学不缀的体修。
她的悟性根骨都只是平平,却很是坚韧刻苦,数十年如一日地修炼,哪怕被师父漠视、被同门欺负,也丝毫不影响道心。
原因无他,因为她喜欢修炼,千百遍练习这些粗浅的功法招数,对她而言也是乐趣,没有半点不耐烦。
至于旁人的找茬,她也能忍。
徽山派总归是正经仙府,别说弄不出人命,便是打架也就是留点轻伤。
或许对于凡人来说要数月才养好,对于修士来说过几天就没事了。
故此这也不影响她修炼。
至于反抗?那自然是因为
() 反抗不了,才只能挨打。
“臭丫头好了伤疤忘了疼,便是你那几位师兄师姐,也不敢如此……”
那群人围了上来。
苏蓁茫然地看着他们。
有人拔了剑。
那是一把银器短剑,黯淡灰沉,锋刃上却是亮起一点寒芒,隐隐泛起冰霜。
那人捏了个剑诀,手腕一转,剑刃横削,接着就是一道凛冽剑风扑来。
苏蓁:“……”
这是什么垃圾?!
她心中满是轻蔑鄙夷,接着发现自己居然躲闪不及,被剑风割破了脸颊。
那人已经扑到近前,剑尖直指她胸前要穴,苏蓁火冒三丈,侧身一闪,出手如电,截其执剑手腕,灵力灌注五指,反向一绞。
按照她的想法,这一击足以毁去对方整条臂膀。
然而,她不仅没伤到对方关节经脉,甚至连对方的护体灵力都没破掉,被反震回来倒退几步,险些摔倒在地。
苏蓁:“????”
对方不过区区一个筑基境!
“哈哈哈哈……”
那些人悉数大笑起来,又喊她的名字,“……你入门三十年了,如今也不过练气九重,还敢对我们出手?”
什么?
苏蓁难以置信地想道,我六岁锻体,七岁练气,十二岁就晋入筑基境,不到三十岁就结丹了,他们在说什么鬼话?!
不对。
她明明是十五岁入门,修炼数十年,还卡在练气境停滞不前——
我到底是谁?!
苏蓁思索着这个问题,却得不到答案,或者说两个截然不同的答案,同时浮现在脑海中,将她的理智搅得支离破碎。
她被人抓着头发,将脑袋撞在了地上,前额将土地砸出裂痕,这一下七荤八素,险些没晕过去。
那些人围上来揍她,拳脚齐下,很快就全然破掉护体灵力,她就像砧板上的鱼,毫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
一群筑基境打一个练气境,后者绝对没有任何反抗机会。
而且这种事也不是头一回发生了。
……等等。
这当然是头一次。
她修行五百年,多少次九死一生,多少次身陷绝境,却从未有无法还手的时候!哪怕是对上境界更高的人,也没狼狈到这种程度!
她总能想办法还击,哪怕伤敌一千自损八千,也总好过只能挨打!
这不是我。
——这绝对不是我!
无边的愤怒席卷而来,这一瞬间她忽然记起了一切,这分明就是旁人的记忆,自己只是来接受考验的。
她猛地一侧身,灵力灌注双腿,一脚踹在就近那人的足踝上,护体灵力霎时被破掉,骨骼碎裂之声顿时响起。
众人震惊地拔剑,然而还没等他们捏起剑诀,苏蓁已经跳起来。
她迅速后退,利刃从四面八方袭来,却被地上升起的藤蔓卷住,那
些人的四肢也被禁锢,悉数动弹不得。
苏蓁眼神冷漠,看着树藤渐渐围拢,将他们身上的骨头挤碎。
哀嚎声不绝于耳,藤蔓囚牢的缝隙里溢出鲜血,汩汩流淌如红河。
眼前的画面渐渐变得模糊,她也不再有任何感觉,从亲身经历变成了置身事外,如同观众般看着闪现的一幕幕。
皆是那记忆的原主经历。
……她一次次被这些世家子弟殴打欺凌,他们阻止她向门派里的前辈讨教,夺走她的月例灵石,抢走她在外面辛苦除魔得到的报酬,还时常打扰她修炼。
徽山派里被欺负的不止她一个,但那些人都屈服了,都心甘情愿低头,对这些出身世家的修士摇尾乞怜。
唯有她依旧如故,从不去他们面前讨好,也从不为他们做事,得闲了就自己修炼,被打一顿养好伤继续修炼。
他们越发厌恶她。
他们觉得她刻苦修炼是惺惺作态,是弱者无谓的挣扎。
他们觉得她出身卑微、资质平庸,就该心甘情愿做个下贱之人,而不是试图向上爬,妄想改变这一切。
“我不是为了……”
她试图辩解,然而没人听她的。
因为曾与记忆主人共识,故此苏蓁很清晰地知道,此人确实不为名声地位,不为权势财富,只是单纯喜欢修炼。
多年过去,她无数次被打得遍体鳞伤,修为却是一点点增加,开始能够还手了。
从偶尔还击一两招,到和他们打得旗鼓相当,甚至隐隐占了上风,她开始喜欢上战斗的感觉。
那些人憎恨她,也开始畏惧她,又商量着除掉她。
在某次出门历练时,徽山派修士聚在一处魔窟中。
山间恶瘴弥漫,黑雾翻腾,魔物源源不断涌出,他们被围困在山洞里,先是吵了几句,接着开始动手了。
她将他们悉数重创,在打斗中杀心渐起。
瘴气涌入山洞里,她伫立在黑紫雾海间,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欢愉中。
她爱上了鲜血泼溅的色泽、骨骼破裂的声响,她开始喜欢看他们痛苦挣扎、绝望嚎叫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她恨他们,或许是因为她变了。
她自己也不知道。
但她并不想去探究。
她折断他们的四肢,剖开他们的胸腹,碾碎他们的脑袋,毁去他们的肉身,将所有人全部杀死。
死者大多数都出身世家,皆有背景,族中还有高手,很快就循着踪迹找来,要杀死她报仇。
她看着那些寻仇者。
他们满眼憎恶,满脸痛苦,他们想将她撕碎,想让她偿还血债——
但他们做不到了。
她将他们一个接一个杀死,看着他们不甘而怨愤的眼神,看着那些惊恐和痛苦而死不瞑目的脸,忽然感到无比的喜悦。
她站在满地血泊中,缓缓擦拭着手上的血迹,脚边横七竖八铺满了尸体,头颅破损,肢
体扭曲断裂。
她从血中捞起一柄利剑。
剑刃白亮如镜,倒映出一张陌生的青年面孔,眉目娟秀,眼含戾气。
血液在脸上流淌凝涸,宛如巧合一般,绘出一副诡谲奇异的图案。
鲜血染就,绘成人骨。
——那是血祭之魔神的契印。
所有的画面轰然破碎。
那一瞬间,苏蓁也有所感应,知道自己通过了第一道试炼,
她从水里跳了出来,元神的金光一闪,没入倒地的肉身之中。
苏蓁迅速睁开眼站起身,低头看着熟悉的躯体,又抬头看向水潭上方。
那里聚簇着一团温润明亮的光芒,光芒中静静悬浮着三滴水露,澄澈剔透,散发着七彩的光晕。
苏蓁慢慢伸手。
指尖触碰到其中一滴玉露。
那似水非水、彩辉朦胧的液体,霎时融化在手上。
一股磅礴灵力席卷而来,她的肉身立刻粉碎,如同飓风骇浪中摧折的孤帆,元神也在风暴中摇摇欲坠。
那种恐怖力量吞噬了理智。
苏蓁的意识变得微弱,随波逐流沉沉浮浮,很多次近乎泯灭。
她不断去回忆那些糟糕或美好的事,甚至回忆刚刚那个徽山派的修士,关于那人的身份她有一个很离谱的猜想。
但无论如何,比起那人,或者无数那样的人,自己总是幸运的。
就算是各种遇人不淑,最后被人坑死了——
死得不明不白的修士又何止一个两个?比她师门里那些更恶毒卑劣的也大有人在。
而且她还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
这一次或许能如愿以偿,探寻天道破碎虚空,纵是力有不逮而身陨,总归也经历了一遭,还遇到了那家伙。
苏蓁混乱地想着这些,渐渐又开始清醒了,元神也开始缓慢变化,仿佛上辈子的力量悉数回来了。
四面八方涌来的灵力,不断锤炼着元神。
这感觉并不好受,但很是熟悉。
在痛苦渐渐消失之际,她又触碰了第二滴玉露,于是那浪潮再次汹涌而来,将她淹没。
这过程重复了三回,她就彻底进入了金仙境,不仅达到了前世的境界,还隐隐更胜一筹。
苏蓁其实还有心继续闯一闯第二关,又琢磨着反正地方还能进来,就干脆先出去了。
一望无际的荒漠上,天穹暗沉,雷云动荡,风沙漫卷着淹没残骸,有道身影坐在山坡上发呆。
她遥遥出现在高空中,恰巧在那人视线落点。
苏蓁:“……”
苏蓁闪身到他面前,“前辈不会就一直这样盯着我吧?”
萧郁仍然坐在地上,眼神发直地注视着她,好像生怕面前的人是一道幻影,随时会在风中破碎散去。
苏蓁心情复杂地看着他,忽然就猜到他在想什么了。
“在我进去的这段时间里,你是不是已经
想过我的各种死状了?”
“嗯?”
萧郁终于从泥塑木雕的状态里渐渐复活,“我不是瞧不起你,我只是习惯遇事往最糟糕的……”
正常来说,她可能会有点生气。
毕竟那是柳云遥都闯过去的第一关,这家伙还吓成这样子。
但是,苏蓁发现自己完全没有不高兴,只是无奈和无语,因为哪怕对方不解释,她也知道他并非小觑自己。
“……而且万一有什么意外呢,毕竟那是主角,轮到咱们指不定出什么事。”
萧郁长长松了口气,向后仰倒在沙地上,“我都想好各种殉情的姿势了。”
苏蓁心里同时涌起揍他骂他和吻他的冲动,几个念头来来回回轮换了半天,干脆慢慢走到他身边。
她低头瞧着躺在地上的男人,“你打算一直这样和我说话么?”
萧郁眨了眨眼,看着上方满脸无奈的少女,随口道:“要亲亲抱抱才能起来。”
苏蓁长叹一声,摇了摇头。
萧郁正准备起身,旁边的人忽然俯身,一手抄住他的腿弯,一手扶在他的腰后,直接将他横抱了起来。
“……”
重量自然无所谓,对他们来说千斤万斤都不算什么。
只是以两人的身高体型差,这动作完成得十分别扭,原本应该撑在背上的胳膊,也往下挪了许多。
苏蓁低头瞧着怀里的人,“既然我答应过……我猜你是更想要我用人形抱你吧?”
萧郁震惊地看着她,半晌都说不出话来,猛地吸了口气,直接歪头靠在了她的肩上。
苏蓁:“你他……”
还真晕啊!
说好的下咒也不能晕呢!
苏蓁险些破口大骂,闭了闭眼,“算了,既然如此,亲亲就没了。”
然后医学奇迹发生了。
萧郁迅速醒来,“什么?我听到还有人要亲我?”
苏蓁斜睨着他,“没有这个人,而且以现状来看,我得把脖子变长几倍才能碰到你,我是不介意,但那个画面可能不太美好……”
萧郁忍俊不禁,抬起一臂放在她肩上,手掌撑在她的颈后,起身凑近过来,吻住了她。
“……那我亲你就好了,都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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