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景栩浓眉下是迥然幽深的视线,仿佛要透过叶既明那张波澜不惊的脸谱,看透那人心底的真实想法。
“这些年,你教给我无数真理,却又带给我无数谜团。叶教授,我真的看不透你。”赵景栩说,“我的终生目标,是探寻人类的进化终点,你领我入门,现在却拦在我面前,不许我攀登天梯。我以为你禀性高洁,可看了几年,才发现,你也不过是个权力的走狗而已。告诉我,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叶既明轻笑。
“站的位置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同。仅此而已。”
赵景栩目光依旧紧紧锁在叶既明优容的五官上。
“你知道么,有时候,我觉得你假得像一条亘古不变的真理。”
叶既明:“这话很有趣。”
赵景栩:“有趣吗?接下来的事情,或许还会更有趣。”
他俯身,双手撑在轮椅的扶手边缘,与叶既明贴得很近,近到几乎要打破师生之间的那份禁忌距离。
“叶教授,你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淡泊名利,相反,你很怕失去权力。我能隐约察觉到这样的事实,却不明白背后的逻辑。正如你所说,站的位置不一样,看到的东西也不同。所以,我要爬上去。夺走你的‘恒星计划’,是我的第一步。总有一天,我会取代你,那时我就知道,你俯瞰的,是怎么样的一个世界。”
叶既明安静地看着他,静水流深,眼底深邃而包容万象。
赵景栩却感受到了危险和压迫。
这样很好。这说明,他离真实的叶既明又近了一步。
不是众人嘴里说的那个,安全温和、无害又仁慈的睿智部长,而是充满野心、阴暗冷血的刽子手。
明知那表面繁花下藏着的都是尖锐冷刺,赵景栩却无畏地踩着这片禁忌荆棘,心中难掩恐惧和激动。
“我听说,三年前的爆炸案,因为你操作失误,而导致了你的心血付诸东流,也落了终生残疾,向导核心失衡,身体虚弱,终年卧病。”
“是的。”
赵景栩弯了腰,声音很低:“你撒谎了。”
他的脸在月光下被映得半边晦暗,瞳孔却闪着势在必得的光。
叶既明抬眸,微笑:“为什么这么说?”
“这是你第一次主动探寻,主动发问。你心虚,却又在掩饰。”赵景栩声音压得更低,仿佛在谦逊地问他学术疑难,可他的动作却极具压迫性,“原来,你也会害怕?”
他细细地笑,随即轻靠在叶既明的侧颈,仿佛随意张口,便能用利齿咬开那纤细的血管,肆意吮吸。
“你的向导核心浩瀚如海,我见识过;而你细心的操作指导,我也了解。世人都承认的事实,在我眼里,就是一场盛大而拙劣的马戏。你在掩饰什么?与‘恒星计划’是否有关?”
他慢慢抬起手,掌心处跃动的电子赫然是最纯净的紫色。
整个塔里的a级哨兵屈指可数,赵景栩是其中最年轻的,像是皇冠上的紫水晶,闪耀夺目。
叶既明微笑着看他,岿然不动。
赵景栩喉间发出一声野兽似的呜咽低喝,愤怒道:“不要再试图用沉默来驯服我!”
赵景栩掌心紫光像是一道道藤蔓争先恐后地向着手无缚鸡之力的叶既明野蛮生长。
叶既明终于开口。
“‘恒星计划’只是优化人类进化的一项实验,你看过项目研究进度汇报书,该知道,这计划,与部里其他实验没有什么本质上的不同。是实验总会有失误,而有些失误带来的后果是毁灭性的。”叶既明抚着膝盖,眸光清浅温和,“原来,我残疾的三年,在你看来,只是做戏?”
“对,至少,我不相信你弱得毫无反击之力。”眼前的紫色仿佛奔涌成了一道疾走奔腾的瀑布,咆哮着,向着叶既明的眉心打去,赵景栩用高温和急速凝成的狠戾,没有半分留手,而他极为偏执的声音,响彻暗夜。
“叶部长,证明给我看,你没有撒谎。”
“我们...还真是有些像呢。”
叶既明无声地笑了,在凌厉的攻势下,他瘦弱的身型终于微晃,显然是有些承受不住这样的能量波动,开始感到晕眩,可他始终淡淡地笑着,连躲都不屑一躲。
这样的蔑视让赵景栩更加急躁。
眼看着那紫色湍急的电子瀑布就要穿透颅骨,打穿眉头,蓦地,一高大的身影疾奔而来,挡住了赵景栩的夺命一击。
‘嘣’地一声,两道高速电子流对撞,几乎要把空气内部打出一个空穴来。
撞击后的余波如同陨石落入水面,泛起滔天水花,落了惊天动地一声巨响。
巨大的能量爆炸撞上特殊材质的墙体,只是瞬间,白色光滑的墙体便爬满了裂纹。
“咳咳...”
听得背后隐忍的低咳,刘眠立刻转身护住叶既明,把他抱进了怀里,低声问道:“你怎么样?”
“...有点头晕,没事。”
“你有点发烧。”
“嗯,今天累了。”
“我抱你回去。”
“麻烦你了。”
叶既明揽住刘眠的脖颈,顺从地靠在他的怀里。
赵景栩看着两人婚戒交叠的手,然后转而看向相互依偎的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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