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随余都走了很久,龚霁还在原地打字,手指噼啪,神情整肃。
老人就直愣愣地站着,腰不肯弯,可手却发抖。
象征身份的红本,被丢在地上,印上了一个硕大的鞋印,硬是把那钢印盖了过去。
方宸捡了起来,抹掉灰尘,给龚霁递了过去:“长官。”
龚霁接过:“多谢。”
他展开红本,认真地阅读,然后眉头舒展开,扶着老人的手臂,弓下身子,与他平视:“葛士兵,我们进去登记。”
葛中济却甩开他的手,夺过他的身份证明,一瘸一拐地走了。
龚霁没有强迫,只低头完善了信息档案,随即把目光移到方宸的身上。
“信号灯,是你打碎的?”
“是。”方宸点点头,然后指向在一旁打瞌睡的温凉,“不过,是长官让我这么做的。”
声音犹疑发颤,像是受惊的小白兔。
温凉:“……”
看看这演技,世人无出其右。
他本打算让狐狸彻底撒野一次然后被关禁闭,这样他就可以找个借口溜回五十三号了。
可这狐狸俨然不肯放过他。
不远处的方宸化身苦主,抹着不存在的眼泪,痛斥温某人以权压人的行径。
温凉瞅着自己被割成面条的袖子,笑得很无奈。他看着龚霁正认真又严肃地做着笔记,温大向导知道今天他的如意算盘算是又泡了汤了。
那人迈着严肃的步伐朝着温凉走来,敬了个军礼,动作干脆利落:“温少尉,您来了。”
温凉无奈:“我就是个最低等级的少尉,你不用每次见我都...”
那人表情冷淡,神情却恭敬:“您曾多次参与重要军事行动,也曾参与编撰军事方针指南。我现在用的向导对战参考文献,听说还是您当年留下的残本。虽然这些荣誉加了密,被尘封在案,外人无从得知,但并不表示它们不存在。我仅代表我个人,敬重您的过去。”
温凉表示他自己都不记得自己到底做了什么值得人尊敬的事,所以对对嘲讽和敬意都保持着无所谓的态度,像是在听一段陌生人的故事。
他拍了拍那人坚实的肩,勾肩搭背的跟他哥俩好:“敬重不敬重的,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次真不是我做的,真的,我很无辜。”
龚霁周正的眉微皱:“就算如此,您的学生犯了错,您也应当承担相应的惩罚。”
温凉赶紧摆手:“那狐狸可不是我学生,我教不了他。”
龚霁神情更加困惑:“那他不是您的学生,难道是您的哨兵?”
温凉一哽,看见身后小狐狸笑弯了眼,无奈地扶额,笑了:“我要说是,你也不会信吧。”
龚霁点点头:“是的。过去七年,总塔为您配了近千个哨兵资源,其中不乏大校少将军衔的哨兵,可您通通拒绝。我身后这位新晋哨兵的能力并不高,按照常理推测,您也不应该接受才是。”
方宸若有所思地看了温凉一眼,不知为何,心里的敌意和怀疑消减了一些。
温凉低咳了一声,赶紧拉回正题:“那这件事,是不是可以用我过去的军功抵一抵?”
龚霁攥拳抵唇,思索了片刻,拿出袖珍笔记本,输了几个关键词,温凉的所有赏罚记录全被调了出来。
过了片刻,他劝道:“您从少将一路跌到少尉,已经被贬到五十三号支教了。您要是再犯错,恐怕就要被直接摘除军官军衔了。”
龚霁周正的眉目间转过一丝不忍:“还是说,您要用少尉的军衔换两个灯泡?”
温凉:“……”
方宸忍着笑,微微侧目,错了个身位,装作不经意地盯着温凉的升迁信息。
从密密麻麻的降职记录,从下到上,几乎是每年降一级,也不知道温大向导这些年到底做了多少天怒人怨的事。
方宸并不在乎他为何被贬,只想知道温凉曾服役的秘密派遣队究竟是哪一支。
只可惜,关键的信息被加了密,只有一堆星号和空格。
方宸正蹙着眉认真地查找信息,面前的屏幕忽得被按灭。
他从黑亮屏幕的反射中看见自己冷淡的脸,于是稍微调整了面部表情,狭长狐狸眼微微下撇,摆出一副受惊的表情,视线上移,对上龚霁紧皱的眉。
“这些文件都是有权限的,只有到了一定等级才能察看。方哨兵,我顾念你刚入哨向工会还不懂得规章制度,这次,就先不罚你了。”
方宸很乖地垂着头,低声说自己知道错了。
龚霁脸色稍缓,转头又看向屡教不改的温向导,旧事重提。
“温少尉,您要用什么方式支付罚款?”龚霁处事一贯不偏不倚,不会因为心底憧憬温凉便对他网开一面,淡淡问道,“贡献额还是现金?”
穷光蛋·躺平等死·只想摆烂·温凉少尉,脱口而出的‘军衔拿走都拿走’被骤然扑过来的方狐狸堵在喉咙里。
“温少尉,您的过错,理应学生和您一同承担。”方宸真诚得连温凉都快相信自己是那个指使他炸灯泡的罪魁祸首了,某狐狸眯着眼睛戏谑一笑,转身面对龚霁又是一脸小可怜,“请问龚中尉,我们可以预支贡献额吗?”
一个‘我们’把想要躺平摆烂的温向导绑上了贼船。
而某只白脸狐狸笑得不怀好意,尾巴乱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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