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晚只是这么看着他,透过微亮的光芒,指尖还有残留的汗水蒸发的凉意。
她反握住他的手,拇指在他的掌心内划过那些纹路,随即松开,拍了拍他的胸膛,起身开了床头的灯。
房间内一下子亮起来,温华眯了眯眼,看着她下床,双手扫起自己的长发,然后给他倒来一杯温水过来,又去浴室里面拿了一块毛巾给他擦汗——他真的出了一身大汗。
坐在床边的女人身上有着淡淡的香气,温华喝着水,舌头不自觉舔舐嘴角,闻着她身上的味道,那混杂的思绪渐渐地冷静下来。
方晚什么也不问,就像之前他在公司一样,只是用温柔的动作和柔和又布满担忧的视线来应对。
长发落在肩头上,阴影遮掩了暧昧的痕迹。
温华放下水杯,伸手拉过她的一缕青丝在指间摩挲,很长也很细软的触感,另一只手则阻止她继续擦他的脖子的动作,扣住十指相交。
“我的母亲……温坤及女士是一个把事业看得比自己的命更重要的女人,而我的生物学父亲李决楚则是一个因为太过爱自己的妻子却又学不会如何去爱,最后恼羞成怒的幼稚中年男人……所以我从小没有体会过父爱和母爱。”温华突然说,语气缓缓,淡黄色的光影落在他如刀般锋利挺拔的鼻梁上。
他顿了顿,松开握住她发丝的手指,转而细细把玩她的手指。
方晚静默地听,也随他如何玩弄自己的手。
“我是被我姥爷带大的。”
这个方晚知道,在京勇市这一点也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虽然我比谁都早熟,被冠以天才之名,但我内心里仍然渴望那厌恶的父亲和冷漠的母亲能够来看我一眼,哪怕是能够短暂地心平气和地陪我过一次生日。”
可惜很难,李决楚满心满眼只有温坤及,只想讨好她,但是他那颗从小被宠坏了,他的心也被贪婪的蛆虫所腐蚀坏了,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高傲之心接受不了她的冷漠,于是开始自暴自弃,又在下一次悔过继续讨好……周而复始,恶性循环。
终于有一天,那长达十几年的怨念被积压到了最顶点。
爱而不得是李决楚这辈子最大的执念,能够让他丧心病狂到对自己的亲生孩子出手。
“那天是我刚过完十四岁生日的时候。”温华微微抬眸,又偏离视线,像是在回忆,“他突然来别墅找到我,我当时正在练钢琴,说是给我带了生日礼物来,要带我出国,也已经跟我姥爷打过招呼了……”
李决楚那张与他八分相似的面孔第一次露出了父亲的笑容,亲切地纠正他弹琴的一些小错误,然后再复弹时摸着他的头说:“很棒,不愧是我儿子。”
那天的阳光真的是很好啊,从窗户里飘进来的时候,温暖的触感落在父子温馨的场景上,像是一幅画一样美好。
刘姨当时就在旁边,微笑着:“小少爷真的很像李部长啊。”
“真的吗?我很像爸爸吗?”温华虽然这么回问,但他却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的李决楚。
那双凤眼狭长,眸里闪烁着清亮的光芒,对他透露着依赖和渴望,李决楚当然看得出神。
然后,李决楚笑了:“是啊,你是我儿子,当然像我。”
然后他又指了指眼睛,露出温柔眷恋又苦涩的笑容:“你的眼睛也很像你妈妈。”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如此表情?
嘴角笑着,眼睛里却露出悲伤来。
年少的温华虽然早已知道情爱的定义,但他也没体会过,更无法完美地理解其中的复杂,他只是一个渴望自己父母的孩子。
于是这样地基不稳的美好让温华大脑有些飘飘然,一向心思敏感的他第一次产生了放松可行的错觉。
而再一次“醒”来时,黑暗的污浊发臭发烂,赤裸裸地展现在了他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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