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一辆斯庞蒂克汽车卷起街道的梧桐落叶,在侦探社门口停下。
车上下来了俩人,男人一身欧式西装,宽边金丝框眼镜,清瘦俊逸。胡小蝶笑得甜美。
那是她展示自身时候的笑。
她像一道风一样吹开了门时,华小青正坐在桌前。她没睡,一直在等她。
她并不捻亮灯,胡小蝶抱着花立在门洞子里射进的灯光里,故作轻松地:“青青,你还没睡么?这花送你吧,可以养起来。”
“哦。”过于单调安静的语气。华小青起身开灯,收下了花,平静,漠然,乃至胡小蝶突然感到莫名的焦躁。
两人相对沉默。
华小青忽然开口说:“那个人油头粉面,走路脚跟不到地,轻佻浮躁,说话时三白眼,又不望着对方,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你不要为那种虚荣,愚蠢地被骗了。”
她的语气里,无奈之中带着些许宽容的嘲讽,当她这样说时,自己不禁为自己的卑鄙而脸热,为什么她竟会动用到暗箭伤人这招数?
胡小蝶脸顿时涨得通红。
是,她清高理智智商高,她是大小姐,哪怕落魄了也有几十年的学识教养。但她再怎么也是自小市井里厮混过来的,案子不也是她们合力破的么,她又不笨!
而且她怎么可以说她虚荣!她怎么可以这样!
华小青说完便后悔了,她也模糊地觉得,这句话是出口伤人,很有份量的,自己也有点发慌。明明她不是那样的意思,可是她也搞不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只觉得那花无比刺眼,也不愿意低头。
她沉默不语。她知道她们的谈话到此为止了。她不会再理她。
睡觉时一人面左,一人向右。白日时没人说话。安静、冷凝、暗昏昏的沉默弥散着,无声又压抑。
她们也吵过架,可是那次很快就和好了。这次无声的冷战却旷日持久。
华小青发现自己正在失去先前习以为常的安逸,这种新感觉给她带来突如其来的心痛。
她当时并不知道她心头的感觉是难堪的嫉妒。现在她终于承认,是,她真妒忌,那人凭什么?
她心中满是各种情绪。那种充满嫉妒的独占欲,那种不敢用言语吐露感情的羞涩感,那种对自己的不信任,那种无条件的忠诚,那种无言时的凄恻惆怅。
好几日,她挣扎着做了烤地瓜三分糖加半分芝士奶酪和巧克力,把它放在桌上,装作好像在看书,眼神又小心翼翼地观察屋内胡小蝶的一举一动。
胡小蝶觉得了,仍忍不住诱惑坐下吃了一口,眼尾立即忍不住愉悦地上扬。
“老板……”轻轻的不安的叫唤从她身后犹犹豫豫期期艾艾地传来。
胡小蝶被这声柔柔的称呼软了心,她回头看她,她的眼睛显得那么忧郁不安,头发颓然垂下一绺子,扫在眼睛里,眼睛一瞬也不瞬,空洞洞。
那是可同情的。
然而胡小蝶轻哼一声,狠着心决绝地扭开脸,丝毫没有吃人嘴短的觉悟。
华小青轻叹了一口气。怎样才能知道她那宁静的眉头和深邃的眼睛后面到底隐藏着什么想法呢?
翌日,华灯初上,上海大酒店灯光摇曳,映照着红酒,鲜花和衣冠楚楚的各界名流。
胡小蝶心不在焉地应对桌子对面那个男人的奉承。他打开首饰盒,将一串耀眼的翡翠珍珠项链呈到她面前,嘴角上扬,温润优雅:“这是在老凤祥银楼给你挑的。”
他为她戴上项链,坐回座位,细长的眉目在金丝镜片的笼罩下漾着色泽柔和的光彩,胡小蝶摆出甜美的笑,内心却寡淡地敷衍着,只觉得越来越言语无味,对面的人莫名面目可憎。
她想到之前华小青送她胸针,一时又甜蜜又惆怅。又想起临出门前她可怜兮兮站在门口目送自己的模样,内心满是着心痛的怜爱,酸酸的,软软绵绵的,心里一阵温柔的牵痛。
她不能再这样想她下去,这是情感上的奢侈。
吃完饭,她如释重负。他又邀请她一起散步。一路上她心犹如上海暗夜的迷雾暮烟中,没注意两人走在了僻静的小道上了,没注意到忽然靠近的浑浊气息。
他想要亲吻她,胡小蝶忙推开他抗拒地走开,她庆幸着,庆幸着她以为的完美结婚对象的形象终于露出破绽的时候,又被他拦下,强行抱住。
胡小蝶挣扎不得,正准备大声呼救时,华小青突然出现了。
她一棍敲在他后脑勺,然后一拳打在他脸上,最后把他踹翻在地,怒目而视:“不准你欺负她!”
胡小蝶一把将项链摘下丢到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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