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妖异华美的一张脸,即便已入中年,两鬓微霜,风姿仍半分未减。
说来奇怪,世人皆畏惧死亡,死时恶状俱出,而他双目静闭,面容安详,嘴角甚至氤氲着笑意,似乎得到了毕生最宝贵的东西。
女子一声嗤笑,如清莺破谷,“律长风,想必现在你已得偿所愿,也好…你去陪她也好。”面具下,她微微上扬的红唇残存着笑意,冷冽而艳丽,还夹杂着淡淡的悲凉与敬意,最终都归于平寂。
残雪挂在律长风的眼睫,女子俯身边拂去边向身后道:“孟奚,你既跟了上来,为何还要躲藏?”
年轻的男子在满是虬枝的枯树后走出,身形纤长,眉目雅致,白衣胜雪却不显寡冷,独称得秀润蕴藉。
“请圣女恕罪,嬴己道与律长风乃是绝顶高手,二人大战胜负难明,您孤身一人上山,属下很担心。”他抬起头,贪婪地注视着女子的背影,眼里是藏不住的脉脉深情。
女子并未回首,“律长风与嬴己道大战三天三夜已是强弩之末,殊死一搏只为最后一击,自是难以活命。他们二人是生死之战,怕是从来就没想过活着下山。” 她笃定道:“嬴己道如果不死,律长风又怎会安心地躺在这里呢?”
孟奚颔首,“据山下守卫报,的确未有人下山,”他说着看向崖底,道:“那赢己道莫非……”已葬身崖底。
他不忍挑明,因为教中关于圣女的身世,流言纷纷,他也曾听到过。
“连你也以为我是赢己道的女儿?”女子不屑道:“我向来只知有母,不知有父。就算他是我的父亲,与我并无恩义,既阻我道,照样杀之。”
孟奚心中暗叹,他早就觉得嬴律二人一战是圣女暗中促成,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不过,既得了教主之位,又除了心腹大患,她却不见欣喜,目光阴郁凝聚一处。
正是律长风的掌心,他手里像是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她小心地拿了出来,是一方陈旧的绢帕,明明已被撕裂成两半,却被人悉心补好,只是再巧夺天工,那走线的痕迹也昭示着难以完好如初。
那上面隐约画着一个女子,旁侧题着两行字,孟奚还未看清,那绢帕就被她合掌握住,太过用力,像是扼住那些令她痛苦的回忆,连指节也泛起了青白。
“圣女。”见她快步走向悬崖,孟奚上前喊道。直到她停在崖边,才放心下来。明明立在她身后不过一步,却像隔着山海。
她落寞地看向崖底,难以望到尽头,只涌上烈烈寒风,扬起散落在肩头的黑发。闭眼屹立于风中许久,面具下她紧抿着红唇。
也许是错觉,耳边似乎传来她几不可闻的叹息之声。等他回过神来,她在风中缓缓抬手,那方绢帕像是一只白蝶,在那如玉的掌心不断挣扎。
寒风中的声音带着凉意,“赢己道和律长风,这二人都来殉你了。”她低声道罢,松开了手指,那白蝶也如风中的枯叶一般,卷入崖底。
她独自出神了许久,转身时,山崖上已多了一座雪冢。
孟奚向来通晓她的心意,将律长风安葬在这雪巅,的确是最好的归宿。
她举止肃穆,走到冢前,稽首而后拜,“教主,昔日业障,身陨亦销。”再拜道:“你于我有恩,我答应你,会留律照玄性命,他永远都是我的夫君。”
听她道“夫君”二字,孟奚便觉胸中沉滞。心思百转时,突闻飞鸟从林中惊起之声,他变得警觉,上前将女子护在身后,耳语道:“圣女小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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