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现在处境艰难,若以后宫不得干政为由置之不理,既可减少皇帝对她的猜忌,又可置身事外,保全自己,以后禁足的日子还能好过些。
不过她还做不到袖手旁观,眼睁睁地看着他枉死,况且……他还有可用之处。
她朝薛道权跪了下来,“文疏林拒不认罪,恐有冤情。况且,他还是谢相的学生,谢相一生清廉,他的学生定不会做出贪污受贿的勾当,还请父皇明察!”
她重重叩首。
想不到她竟搬出来故去的谢雍,薛道权哑口无言,脑海中忽地闪现红衣厉鬼的身影……
他心有余悸,下意识地望向挂在墙壁上的双虎画,片刻,他视线的重心落在薛桓芳的身上,只见薛桓芳利剑似的目光刺向伏跪在地上的薛棠。
沉思良久,他朝薛棠道:“贪污案还需再查,既然你相信他,那便由你去天牢传旨吧。”
薛桓芳不可置信,“父皇……”
薛道权疲惫地挥了挥手,“都退下吧。”
紫宸殿静了下来,阒然无声,香炉升起的烟雾徐徐飘着。
薛道权浑身乏力,衰老带来的虚弱感越发明显。胸口忽然间难受起来,他忍不住地掩唇咳嗽,低头一看,手中的方巾染上了血。
他沉沉地叹息了声,似无奈,似不甘,浑浊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挂在墙壁上的双虎画。
一点摇曳的黄光在夜色中跃进,薛棠持着灯,步履如飞,一不小心在转角处撞到一个人。男人手疾眼快地揽过她的腰,身子一旋,稳住了重心,薛棠本能地抱紧了他,心脏怦怦乱跳。
宫灯摇荡,朦胧的光亮熄灭了。
“公主当心。”清润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近在咫尺。
他没有松手。
夜色昏暗,扑向她耳廓的温热气息有些急促,是一种难抑的紊乱。薛棠顾不上道谢,甚至没有看他一眼,立即抽身离去,朝天牢赶去。
凉风入怀,贺兰亭回过神,讶异自己的反常,不觉轻笑了下。
没走几步,他便碰到了一脸幽怨的薛桓芳。
“这绾阳明明与文疏林不和,怎么还为他求情?”
不和吗?
回想起女人匆促的身影,贺兰亭一笑而过,“谢国相毕竟救过公主的性命,公主保他的学生也在情理之中。”
薛桓芳悻悻抱怨:“可父皇竟然听了绾阳的话,这是要让她干涉政事呀!”
贺兰亭眉头紧锁,听着薛桓芳叙述方才的经过,不禁暗暗思忖:陛下明知公主与太子关系紧张,却还要火上浇油,摆明要恶化二人关系,难道陛下是想……利用太子之手除掉公主?
这个念想在他的脑中炸开,斟酌片刻,他提醒道:“之前与殿下说过,您不止要严防三皇子,更要提防绾阳公主。”
“一个被宠坏的女人,有什么好防的?”薛桓芳脱口而出。
“不可轻敌。”贺兰亭严肃道。
薛桓芳陷入了沉思,不禁想起了母亲临终前的叮嘱,无论发生了什么,都不可伤她性命。
那时他并不在意,甚至觉得莫名其妙,他虽然讨厌薛棠,但从未想过杀她。他只是单纯不喜欢这个妹妹的脾气性子,觉得她太过刚烈,既不温柔,又不贤惠,没有半点妇德,而且还敢与他顶嘴,像个母老虎。
不过,他只当她是骄纵惯了,被皇帝宠坏了。
一个女人能有多大能耐?哪怕她与薛婴齐交好,他也从未将她视为政敌。
可现在,他的看法改变了。
“陛下可是下旨继续查案?”贺兰亭若有所思地问道。
薛桓芳点点头。
贺兰亭沉声道:“这是个很好的机会。”
薛桓芳疑惑不解,“什么意思?”
贺兰亭胸有成竹地一笑,“肃清贪官污吏,为百姓造福,这是很大的功绩。您初登储位,根基不稳,需要这样的功绩来巩固地位。况且,此举既可收服民心,又可名正言顺地扫清不利于殿下谋事的绊脚石,为将来的大业铺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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