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凡渡先暗自舒了口气,然后没好气地回了句:“不需要。”
沈念星冲他翻了个白眼:“嘁,不知好歹。”然后气闷不已地甩了句,“遇到姓贺的了!”
周凡渡猛然一愣,连忙追问:“什么时候?昨天晚上么?”
沈念星却不说话了,双臂抱怀,紧紧地闭着嘴,同时把脸一扭,看向了贴在墙上的豆奶的宣传广告。
周凡渡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咬着牙说:“我请你喝豆奶。”
沈念星冷悠悠地瞟了他一眼:“这就是你不知好歹的教训。”
周凡渡:“……”
惹谁都不要惹女人,尤其是沈小多。
沈念星这才重新把脸扭了回来,看着周凡渡,继续之前的话题:“在留置室里。就是凌晨一点钟左右,跟在所长身后进来的那个灰头发的男的。”
周凡渡对这个男人的印象挺深刻,因为他的气场很强,十分有压迫感,所以沈念星稍一提醒他就想起来了:“他就是你爸?”
沈念星眉头一拧,不高兴地说:“他才不是我爸呢!我没爸!”又说,“要不是因为他,我才不会离家出走呢!”
周凡渡又是一怔,十分意外:“你是离家出走的?”
沈念星:“不然呢?”她气狠狠地瞪着周凡渡,“都是因为你和我姥爷串通一气,让我去找姓贺的,我才离家出走的!”
周凡渡蹙眉,询问:“为什么?”
沈念星:“你们总觉得总觉得我还是个小孩,觉得我需要大人的照顾。姥姥姥爷担心我自己一个人活不下去,才想把我托付给姓贺的,我才不要去找他呢,我就是要用实际行动证明给你们看我有手有脚、自己一个人也活得下去!”
周凡渡真是没想到她竟然是这么想的。其实他当时劝说她去找自己的父亲,不只是因为老爷子的任务,还因为他觉得这是她迟早都要去面对的问题,没办法一而再再而三地逃避,与其逃到最后变成束手无策,不如主动去面对、解决问题。他只是没想到她会如此抵触,抵触到离家出走、自力更生。真是剑走偏锋了。
沈念星愤愤不平地瞟了他一眼,说:“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特别任性?特别孩子气?”
周凡渡实话实说:“不是。”
沈念星:“那你是怎么想的?”
“其实这样也挺好的。”周凡渡很认真地回答她的问题:“当你面前有两条路,不知道该走哪条路的时候就选择开辟第三条路,既能绕开难题,还能给自己争取出来一段冷静思考的时间。”又说,“也不是人人都能在短时间内做出最优解的决策,更没有人规定不可以选择第三条路。条条大道通罗马。”
沈念星真是没想到这家伙会赞同自己的选择,诧异的同时,又暗自在心里窃喜:算你这个混球有脑子、有眼光!
“是的,你说的对!”沈念星重重点头,对周凡渡的言论给予高度认可,“我也这么想!”
周凡渡忍俊不禁,随后,又很认真地问了她一句:“如果他主动来找你,你怎么办?”
“我不见他!”沈念星信誓旦旦,斩钉截铁,“来一次我就骂他一次,把他骂走为止!”
周凡渡:“你就那么讨厌他?”
沈念星:“不只是讨厌,我恨他。我姐就是因为他死的,然后我妈才疯了!”
周凡渡浑身一僵,瞳孔微微放大:“你姐是因为他死的?”
他满面都是震惊。
沈念星:“没想到吧?我都说了是家族秘密了……”
周凡渡目不转睛地看着沈念星:“她是怎么、没的?”他只知道她有一个早夭的姐姐,却不知道她夭折的原因。
沈念星环顾四周,打量了一圈,然后,朝前倾身,用一种仅能让周凡渡听到的声音说:“这就要从贺予城的光荣历史上说起了。我告诉你,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啊!”其实这件案子的卷宗早就解密了,毕竟已经过去将近三十年了,该死的人早就死光了,不然她妈活着的时候也不可能告诉她,但是,谨慎起见,还是小心为上。
周凡渡点头,保证:“我发誓,绝对不往外传!”
沈念星还是比较信任周凡渡的人品和嘴,不然他也不可能一直遭受许愿的道德绑架,所以才会对他知无不言:“贺予城原来不叫贺予城,叫程争,是部队的特种兵,后来被公安部门选拔走了,安排到边境的毒-枭集团去当缉毒卧底了。从二十一岁开始,卧底六年,任务完成后全身而退,被组织安排了新身份,调来了咱们东辅的刑侦支队,认识了我妈,和我妈结婚了,第二年就生了我姐。我姐叫沈思月——因为贺予城的名字就是假的,所以他就让我姐和我跟我妈姓。我妈婚前虽然挺叛逆,但婚后收了心,因为我妈真的爱上贺予城了。你别看贺予城现在虽然是个沧桑的老头儿了,但年轻的时候是真的帅,而且贺予城对我妈也是真的好呀,就好像真的很爱她一样,我妈怎么可能不心动?但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的,贺予城爱的人根本就不是我妈,是他初恋,我妈和他初恋长得可像可像了,他把我妈当替身。”
周凡渡已经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了,满心都是:卧槽?
沈念星:“他被选去当卧底之前有个未婚妻,叫贺晴。你仔细品品,贺晴,程争,贺与程,贺予城。啧啧啧,我要是我妈,我也气死了!”
周凡渡蹙眉,难以置信:“他有未婚妻还和你妈结婚?”
沈念星:“他去执行任务的时候肯定要隐瞒身份啊,未婚妻就以为他死了,还给他守了三年的丧呢,这三年里面是贺予城的战友一直照顾她,后来她就嫁给他战友了。”
“……”
沈念星:“错失挚爱,贺予城肯定意难平,但是又不能当小三破坏人家的幸福,只能选择接受事实,隐姓埋名远走他乡。”说到这里,沈念星却突然沉默了,想了想,说,“其实这么说起来,他是挺惨的哦,为了国家牺牲了自己的青春和爱情,回来之后爱人却变心了。但是,他自己惨就行了,干嘛还要拉着我妈一起惨?我妈招他惹他了?凭什么要给他当替身?我姐也很惨呀,被报复他的人绑架了。”
周凡渡:“那帮毒贩?”
沈念星摇头:“不是,那帮人该枪毙的早就被枪毙完了。绑走我姐的是他当刑警后得罪的歹徒。他们在我舅舅带着我姐出去玩的时候,趁我舅舅不注意,把我姐邦走了,然后、然后直接把我姐杀了……再然后,我妈就疯了,还导致我早产了。”言及至此,沈念星长长地叹了口气,闷闷地说,“其实我根本没有见过我姐姐,对她说不上有什么感情,但我还是好可怜她,才四岁呀……”
周凡渡十分理解她的感受,心疼,又愤懑:一个才四岁的小女孩,那帮人是怎么下得去手?
沈念星又叹了口气,继续讲述道:“其实刚开始的时候我妈没有那么崩溃,毕竟我才刚出生,不能没有妈呀,我妈为了我才强撑了下来。但是后来她给我姐收拾东西的时候,翻到了贺予城藏在衣柜底下的老照片和旧书信,才知道了自己是替身的事儿,一下子就崩溃了。她觉得自己是在替照片上那个女人受罪,觉得我姐是替那个女人的孩子死了。而且我妈的性格本来就刚硬,眼里容不得一粒沙,得知真相后就要离婚,但是贺予城坚决不离。我妈也是个狠人呀,直接抱着我走了。她真的很厉害,直接消失了,就连贺予城这个当刑警的都找不到她。直到我七岁的时候,她才带着我回东辅,投奔我姥姥姥爷去了,然后的事情你就知道了。”
从那一年开始,他们就成为了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却没能变成青梅竹马,而是互相看不顺眼了好多年,见面就互怼,互相拆台,宁可自己挨家长的骂,也不能让对方好过。
起因是什么呢?
一只兔子——虽然这只兔子在他们俩九岁那年就死了,但因为它而结下的梁子却没有随之消失。
“我妈当初之所以选择回家,带着我投奔姥姥姥爷家,应该是她觉得自己真的坚持不下了,所以想把我托付给姥姥姥爷。因为从那之后,她就一直闹自杀,我每天都生活在惶恐之中,你还天天欺负我!”沈念星满含幽怨地盯着周凡渡,愤愤不平地开口,“咱俩才刚认识没几天你就诬陷我偷你的兔子!那明明就是我的兔子,我妈在火车站给我买的!”
其实,周凡渡真的很想跟她说一句:那绝对是我的兔子,左耳朵上有一撮棱形的黑毛,我亲手把它从小养到大,烧成灰我也能认出来。但是,按照现在的节奏和气氛来说,他要是反驳的话,好像有点不是东西了,所以只能闭嘴认栽。
沈念星看他不说话了,认定他一定是心虚了、自责了,于是越发的趾高气昂了起来,双臂抱怀,下巴微仰,稳稳地占据道德的制高点:“你也不用愧疚,这两个月的水电费你承包了就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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