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兵南下,短时间内还好,若驻扎个几年,实在难以适应。再者,南方那个地形,也不适合北方重甲武士大开大合,骑兵集群反复冲击的路数,需要的是善于山间攀缘,轻捷精悍,适应湿热环境的军士。
宁远、清海二军四万人能被列为禁军,胜捷军也有这个可能。况且他们的战斗力并不弱,长期在黔中、云南厮杀的他们,已经不是当年那支弱旅了,搞不好是最近十年内唯—一支战斗力在提升的部队。
杜晓看完后,没有任何犹豫,批准了所需钱粮。
就这样一直忙到了傍晚,杜晓拿起最后一份,随意看了看。
比起前面那些开支,最后这个简直小得可怜,只要一千缗钱。
他有些纳闷,这么小的开支怎么也能送上他的案头?
仔细一看,原来是圣人将在神都苑赐宴,招待入京赶考的诸科学子——这就难怪了。
时已九月,有些来得早的学子已经在京城住下了。待到深秋、初冬那会,差不多所有赶考士子都将随着朝集使抵达京城,到礼部报名备案。
明年二月末,三年一度的科举又要开始了。
“一年年,过得可真快啊。”杜晓感慨了声,唰唰签下了名字,用完印后,也懒得收拾了,直接下直。
第088章 河东系
男人深沉的号子声中,一艘漕船靠上了河阴仓码头。
力工们立刻忙活了起来,将船舱内的粮食卸下,运入库内。
“‘云帆转辽海,粳稻来东吴。’这一批吴地粳稻,来得可不容易啊。”仓督腆着个大肚子,匆匆忙忙下了城头,哈哈笑道。
有唐一代,有关水稻的唐诗很多,十有八九指的是粳稻。
唐代宗时,关中一年收粳稻二百多万石——以亩收两石来算的话,也就一万顷,百万亩,播种面积其实不大。
唐与吐蕃会盟,兰州也生产粳稻。
东吴地方,粳稻也很有名。
真是奇了怪了,就没其他稻种了吗?
不过没关系,物以稀为贵。河阴仓只是一个中转仓库,这些粳稻最终都会运进含嘉仓城,仓督家也安在洛阳,自己其实也是京官的一员,逢年过节发俸禄时,如果能得一些粳稻,取代那些早吃腻了粟米的话,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粳稻怎么来的?”有人问道。
仓督看了眼问话之人,是自己本家族弟。
这年头做官,说实话都喜欢提携乡党或亲戚。没别的原因,用起来放心,哪怕能力不足,只能干个低等的杂役,那也是自己人,很多不方便做的事情都可以交给他来办。再者,你发达了不帮助乡党亲戚,回乡探亲时脊梁骨都要被人戳塌了。
“海运至无棣,再水运而回。”仓督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这个族弟办事不太利索,还有小偷小摸的毛病,若非他爹娘当年照拂过自己,抹不开情面,早让他滚回老家了。
“那也不近啊,还不如走漕渠、汴水运来京城呢。”
“你懂什么?”仓督哼了一声,道:“漕运有漕运的好处,海运有海运的便利,不可偏废。圣人喜欢海运,底下就有幸臣揣摩上意,哄他老人家高兴,以冀升官。”
“原来如此,我说呢。”
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但不防从船舱内走出来个朱袍官员,身后还跟着五六个朱袍、绿袍,顿时吓了一跳。
领头那人看了他一眼,嘴角微微翘起,也没说什么,轻捷地跳上栈桥,向岸上行去。
其他几位官员也没说什么,只有一两个性情外露的,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啧啧两声后离去。
仓督额头渗汗,下意识觉得新娶的第三房小妾不保,刚许了人家的女儿也要被抓进掖庭局洗衣了。
码头力工们仍在一丝不苟地搬卸着货物,间或说笑几句,完全没注意这边的情形。
仓督族弟脸色发白,半晌后才道:“四哥,要不逃……”
仓督甩了他一个耳光,骂道:“我爹当年跟着圣人出生入死,陈许大战拼掉了王重师两个亲兵,圣人最念旧情了,怕个屁,赶紧干活。今年最后一批海运漕粮了,别出岔子。”
“好。”族弟飞快离去。
仓督叹了口气。
确实很可能是最后一批漕粮了,但未必是最后一批物资。
这些年,九月下旬开始,就有产自辽东的各类物资运抵河北各港口,然后经永济渠、黄河水运至河阴,再溯伊水而上,输入洛阳。
就在昨天,仓中还储备了一批咸鱼干、肉脯,几乎把地下冰窖给填满了。在运河封冻之前,这类物资的运输根本不可能断,已经形成一个成熟的运输季了。
接下来得加把劲,免得被人揪小辫子,特别是在他大嘴巴胡咧咧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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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崇韬住进了河阴驿之内。
想起方才河阴仓见到的那个胖子仓督,不由哂笑。
吓唬吓唬他得了,那熊样估计尿裤子了吧?唔,最近几年去西域住兔子洞的人确实多了点,难怪他那么害怕。
话说海运粮食,一直是郭崇韬极力推行的事情。
作为淮海道转运使,他不但要转运本道的税粮,有时候还要转运江南、辽东运过来的粮食,收储之后,统一通过黄河水运至洛阳。
倒不是想拍圣人马屁什么的,他的性格不容许他做这些事情,总觉得靠揣摩上意、溜须拍马升官上去不是那么回事。我就是我,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无人赏识我也这么做,以前在晋王李克用身边时就如此,今上如此英明神武,难道还能强按着我的头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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