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觉得这幅画很棒吧?”
陈邻摁完快门,回头,看见学长正笑盈盈看着自己。她眨了眨眼,点头:“视觉冲击很强,能看出来画画的人精神状态。”
学长被她的说法逗笑,眼睛弯弯,“这幅画是画家今天早上加急送过来的,他说看完昨天下午那场红色流星雨后,就有了这样的灵感。”
陈邻一愣:“是看着流星雨产生的灵感?”
学长:“你觉得不像?”
陈邻踌躇片刻,回答:“我以为是看着大海之类的……因为看起来很有那种,大海中央的感觉。”
学长抬头看向那幅画,摸着自己下巴,思索:“是有点这种感觉呢——”
作为负责人,学长还有许多自己的事情要忙,和陈邻简单交流几句,约了晚饭后便匆匆离开。
陈邻等学长离开后,再度抬头看见墙壁上那副巨大的红色的画。
仿佛看见一片赤红的海。这样的景象,给陈邻一种莫名的熟悉感,她突然遗憾于那天没能亲眼看见红色流星雨。
或许她应该亲眼见一见的。
鬼使神差的,陈邻最后买下了那幅画。价格略高,甚至有点溢价,但陈邻并不在意价格。
晚上工人把画送到陈邻住处,在客厅和卧室的墙壁之间犹豫良久,陈邻最后还是让他们把画挂在了客厅里。在卧室里挂这种大片赤红的画,感觉睡前多看两眼就会做噩梦。
那幅画并没有挂在卧室里,但当天晚上陈邻还是做了梦——不是噩梦。
她梦见一片赤红色的海。
在海面上浮动着废墟的尖顶,像是一座又一座孤岛。她坐在其中一座‘孤岛’上,脚下踩着黑色碎坏的屋脊。
有人蹚过海水向她走来,漫天的红倒映在他雪色长发上,他身上衣衫褴褛,却一点也不狼狈,那张漂亮脸蛋在霞光里,好似钻石和珍珠随意堆砌起来的王冠,有种耀眼的美丽。
陈邻愣愣看着他走近,在自己面前半跪下来,和发色一样雪白的眼睫浓密纤长,眼睫下赤金色眼瞳倒影出水波和陈邻自己。
那样漂亮的一张脸,露出天真懵懂的神色。即使他的骨架与身形都是高大的成年人的模样,居然也让人难以自已的心生怜爱。
他抬手将一样东西扣在陈邻头顶——陈邻抬手摸了摸他放在自己脑袋上的东西:是一个玫瑰花和藤蔓编织的花冠。
玫瑰花的花瓣柔嫩芬芳,蹭过陈邻指尖。美貌的少年半跪着趴在她膝盖上,两手搭着她的膝盖,并将下巴也靠了上去。
陈邻看见他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说话。
但是陈邻什么也没听见。她忍不住追问:“你说什么?”
*
“宋栖元又约你去吃饭?他是不是在泡你啊?”
周莉搅着麦片,开口简单又直接。但她问完这个问题,却没有得到回答——周莉回头,看见陈邻窝在单人沙发上,单手搂着一个抱枕,两眼直勾勾看着墙壁上那幅画。
于是周莉顺着陈邻的目光,也去看了眼那副大片赤红的画。
她学计算机的,对这种艺术类的东西敬谢不敏,看来看去也看不出什么东西,只好欠身伸手在陈邻眼前晃了晃:“回神!回神!想什么呢你?和你说好几句了,都没有反应。”陈邻一下子被晃回神,唉了一声后两脚蹬着沙发坐起来些,茫然:“你刚刚说什么?”
周莉:“我说宋栖元是不是在追你?又是给你寄画展门票,又是约你吃饭的。”
陈邻:“大概是吧。”
周莉挑了挑眉,吹口哨,“我就知道这个学长不安好心。”
陈邻笑了下,偏过脸:“想追我就是不安好心?万一是我想多了,他只是关照学妹。”
“开玩笑归开玩笑——”周莉敲着键盘,也分心和陈邻聊天:“但说真的,你要不要谈个恋爱试试?不是有那种说法吗,恋爱会让人变得幸福。”
“要找到你爱的人可能有点困难,但要找个爱你的人就简单多了。说真的,邻邻,我希望你能幸福。”
陈邻盯着墙壁上那幅画,眨了眨眼,“再说吧。”
“暂时还没有那方面的想法。”
带有回避心理的敷衍了这个建议,但在回答朋友的时候,陈邻脑海中却莫名浮现出最近总出现在自己梦里的人。
对方有一张漂亮的少年面孔,但身量并不纤细,破损衣物下宽肩窄腰,骨架高大。但这样高大的异性,在梦里却从来没有让陈邻感到丝毫压迫感。
梦里对方总是半跪着,再不然就是坐在她身边,侧身懒洋洋伏靠在陈邻膝头。那样的姿态,让陈邻错觉对方好像是一只大型猫科动物,心情愉悦时会用尾巴勾缠主人脚腕的那种。
但梦里总是听不清楚对方在说什么——只记得他雪白长发,眉心有朱红印花,那张秀美端庄的脸上总含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不是第一次梦见这个男人了。这几天,几乎是日日夜夜的在梦见对方;有时候是在一片赤红的海里,有时候是一片黑夜笼罩的荒野上。
陈邻完全不知道对方的名字,完全不认识对方。但诡异的,她居然感觉对方很可怜,感觉对方是自己的熟人。那种熟悉感仿佛与生俱来一样的存在,当她注视对方时,心脏变得柔软,情绪变得平静又安定。
……或许就像周莉说的那样,她是不是该尝试去谈个恋爱?
晚饭约在一家法国餐厅,宋栖元提前到了,来接陈邻,路上两人聊了聊画展的事情——宋栖元也提到了那副红色流星雨的作者——他说作者是在老家的楼顶看见了那场流星雨,恍惚间看见了和其他人视野里完全不一样的东西,所以才画下了那幅画。
这餐饭本该是一个暧昧信号的开始。但宋栖元一提那幅画,陈邻顿时失去了和他迂回的兴趣,反而额外问了画家的联系方式。
一顿饭吃完,宋栖元提出送她回家,陈邻婉言拒绝,自己沿着马路走了一会儿,拿出手机打车。
在出门之前,她还想着或许可以尝试着接受宋栖元——对方是自己的一个系的学长,有相近的爱好,长得也不错,家庭条件更是不必说。
要谈恋爱的话,似乎是很好的选择。
但到了餐桌上,和宋栖元面对面时,陈邻心底又感到几分空落落的。她总觉得缺了什么,和对方聊天时有些心不在焉,稍微走神片刻,脑海中便瞬时浮现出那白发少年似笑非笑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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