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睡在大街上。”
“别瞎扯。”彭乐没好气。
窦方心想:他该不会是来打我,给邢佳报仇吧?忙把电话挂了,结果彭乐分秒不停,又打过来,并威胁她,“你不说,我就去派出所查。我现在就给张弛打电话。”窦方只好把旅馆名字和房间号告诉他。不到十分钟,门被敲得哐哐响。窦方一只拖鞋在刚才在打滚的时候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她四处找了一圈未果,只好单脚蹦到门口,见彭乐站在门外,等得一脸不耐烦。
彭乐当时就后悔了。
房间很小,一张床,一只床头柜,厕所地面的白瓷砖坑坑洼洼,烟味、尿骚味,还有被褥上劣质的消毒水味道混杂在一起,彭乐憋气憋得呼吸困难,看窦方的表情,显然对这种环境已经司空见惯,适应良好。她板着脸,等他开口。
来淌这个浑水干什么?本来也不是我的责任。彭乐心想,犹犹豫豫的,脚迈了进去。窦方可以跟邢佳打架,面对彭乐人高马大的,她只能靠墙站在旁边,眼睛望着他。
房间里椅子也没一把,彭乐头次有种无所适从的感觉,他站在厕所门口,“怎么这么冷?”他清清嗓子,眼睛一逡,从窗台找到遥控,对着空调按了一下,没有反应,他又按一下,“空调坏了?让前台找人来修一下吧。”
窦方悻悻的,“这里便宜,空调当然是坏的,修也修不好。”
“有热水吗?”彭乐见窦方头发湿漉漉的,没话找话。
“不知道。”窦方满头洗发水泡泡的时候,热水突然没了,打前台电话没人接,最后只能用冷水哆哆嗦嗦洗了头。
彭乐忍不了了,“别住了,退房吧。”
“退了我住哪?再说都这会了,老板肯定不退钱给我了。”
“他不给你,我给你,行吗!”彭乐突然喊了一句,他的声音很大,在这惨白狭窄的房间里回荡。
窦方不高兴了,“你给我?你给我多少?”
“你要多少?”没等窦方张嘴,彭乐立?s?即说:“别跟我提一百万两百万的,我不欠你那些钱。我可以借你一点,你想什么时候还都行。”
窦方“切”一声,“不借!”她一屁股坐在床上,用毛巾包住头发擦起来。
彭乐见她这样冥顽不灵,小小年纪,拽得二五八万,他也火了,骂自己犯贱,转身就要走,窦方乜斜着他的背影,哼一声,“你怎么不欠我的?你女朋友以为我勾搭你,三更半夜把我从宿舍赶出来,我倒霉死了。”她眼里透出点委屈。
彭乐暗骂邢佳蠢。“就你这样的?”他故意把窦方从头打量到脚。
“我这样怎么了?”
“你过来。”彭乐对她招招手。
窦方满脸狐疑地走过来,彭乐指了指厕所的镜子,“照照自己是什么狗样子。”窦方扭头一看,她身上还穿着旧的起球的秋衣秋裤,染的头发掉了色,像个粗俗的中年妇女。光脚丫子上指甲油褪了一半,踩在水渍斑斑的地板砖上。她皱眉,对着镜子里这个丑模样发了一会呆,又转过头来看彭乐。这家伙正看她笑话呢,咧着大嘴。
窦方忽然踮起脚尖,在他嘴巴上亲了一下,然后挑衅地看着他。
彭乐整个人都麻了,“毛丫头,你找抽啊?”他抬起手,作势要打她。作为一个男欢女爱的行家,勾三搭四的翘楚,他此刻心里有点怪怪的。他决定继续嘲笑她,“你才多大,省省吧。”
“你女朋友跟我一样大,她行,我不行?”
彭乐忍耐地看她一眼,“不一样。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才上高中。”
窦方撇了一下嘴,她走回床边,翻箱倒柜,抓起一瓶指甲油,开始给脚指甲补色。涂完一只,她一边对着脚指头吹气,慢悠悠地说:“我不大,可该有的都有了呀,难道你也喜欢廖静那样的老女人?”
彭乐不解,“又关廖静什么事?”
“不关廖静什么事。我爱住哪就住哪,也不关你什么事。”窦方察觉到自己失言,她迁怒地剜了彭乐一眼,“我是狗样子,你在这看狗?赶紧走,我要睡觉了。”彭乐转身就走,还替她甩上门,窦方伸长脑袋嚷了一句,“经过前台时,让他们来给我修热水器啊!”
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彭乐接到邢佳的电话。邢佳问他急吼吼地跑哪去了,他敷衍了几句。邢佳跟他提起自己想要去国外交流学习一年,但父母不同意,觉得花销太大,所以想要问问彭乐的意见。彭乐故意装糊涂,“我又没留过学,就是土狗一个,能给你什么意见?”从本心来说,他也认为这是个傻逼主意。邢佳上的就是个垃圾学校,去了国外,也不过是换个地方混日子。
邢佳娓娓劝说,“现在经济不好,国内学历又水,本科毕业找个工作,才给几千块钱,够干什么?人的青春多宝贵啊,不趁这个时间多走一走,看一看,长长见识,以后职场天花板,也就是个办公室文员了。”
彭乐才见到窦方那种生活环境,对邢佳毫不留情,“几千块钱你看不上?你爸妈一个月才赚多少?合着你出去留学就为了体验外国人的生活?我看中国人的生活你都还没体验够。”邢佳问,你的意思,就是不同意我去?彭乐懒洋洋的,“我没什么意思,要去哪是你的自由,你爸妈同意就行。”
“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去哪跟你没关系?”
彭乐冷笑道:“你要是去了国外,那肯定跟我没关系了。就算你不出国,咱俩也没结婚,行动自由。我跟你是谈恋爱,不是包养你。反正说实话吧,你就是想拿着我的钱去国外镀金,最好趁机再找几个有钱的傻帽当备胎呗?我给你钱?我他妈图什么?”
邢佳带着哭腔,“彭乐,我跟你在一起,防着这个,防着那个,你知道我过得多难受吗?”
“受不了就分手。”彭乐冷淡地说,“我在你身上也花了不少钱,临走了还得讹我一笔?我钱不算多,人也不傻。我祝你前途远大,早日钓到高富帅,当上豪门少奶奶。”
邢佳气得大骂他混蛋,“你根本就没想过跟我长远以后。”
“你想过吗?”彭乐挂了她的电话,扭开音响,听来听去都是你爱我我恨你这种傻兮兮、无病呻吟的破歌。他感到一阵腻味,心想:这年头,哪还有什么“真挚的爱情”?光活着都累。这时他又想起了窦方。
你就犯贱吧。他一边唾骂自己,又给窦方去了个电话,“来热水了吗?”他比离开时语气缓和了点,表现得很宽宏大量,“我刚才提醒前台了。”
“有没有,你来看看不就知道了吗?”窦方倒挺蛮横。
“你那个地方真的不行,换一家吧。”
“你借我的钱在哪呢?”
“不是不借吗?”
“现在又想借了。你给我拿过来。”
“听你话里话外的,就盼着我去是吧?”
窦方嗤笑一声,“爱来不来。”
“行吧,这年头,借钱的人是大爷。”彭乐笑道,“一会旅馆门口见。”
“干嘛?”
“带你去吃好吃的。我听说你跟猪一样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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