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选一的另外一个选项。上辈子的你说那样的爱情有损我的尊严,所以宁可用最决绝的方式分手。这些年我是如愿待在你身边了,但我一直在想,我的尊严究竟算什么东西呢?把我爱人的一部分……大部分爱分给另一个人,对我来说相对没那么差,我还能拥有一部分。但是我什么都没能做到。”祝凌歪着头,没喝酒却有一种晕乎乎的感觉,眼前有些模糊。“以前我对自己说,是我亏欠了你,我用尽下半生来弥补都远远不够。可是就连这些我也没做到。他问我凭什么不退学,我也问过我,我大可以退学的为什么不退,为什么在国外空口说着归心似箭却没有实际行动?”
“我让你去读的,你退了干嘛?我跟你是不一样的人,你有你的路,我有我的路……”宁映白说得轻巧,她不希望一个大有才能的人为了她而放弃前途,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就像祝凌当年也没有勉强她去海外定居。
“我说的不是这个。在我的去留上,我是有我的主见的。然而我的所作所为和我应当做的事都背道而驰了,你的想法不是我的借口。在外面的每一天,我都觉得我不配。要把妻子和孩子托付给别人的我……不配活着吧。”
“你不配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啊?你决断不了你的人生,那你就能替我决断吗?”话题兜兜转转回到了重点上,宁映白在祝凌说上一句话时还能安然对话,此时激动得已近失控,“祝凌我发现你这个人真的挺别致的啊,为什么我以前没能看透你呢,我还觉得你只是全天下唯一一个能接受共享老婆的奇人,对你特愧疚,到底什么意思啊?”
她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再激动下去她的嗓子眼就要堵得说不出话了。
“十几岁时我也想过我为什么不能是个男的呢,我要是男人我那些破事是不是能轻描淡写地过去了。到今天我才又一次想起这个念头,咱俩要是性别掉个个儿就好了——以前的事是社会观念的问题,现在是天生生理结构决定的事。我再喜欢淼淼,她也是我生下来的啊,你想用孩子留下我,凭什么所有的痛苦都是我在承担!你不要说你不知道生育对一个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我的人生全都被你改变了!”
宁映白抓住祝凌的衣领,泪水溢出眼眶,总算是把想说的话都说完了。
可是临到末了,她讽刺地想起祝凌都打着重生的名号了,可不是要逆天改命么?
“是啊。”祝凌不敢正视宁映白的眼睛,“不管重来几辈子,我都是这样卑鄙的人吧。要往前追溯的话,从劝我妈不要离婚起,我对婚姻的认知就保持着离奇的错误。我不配拥有正常的爱情或者婚姻。重活了一次,借助外力还用下三滥的手段强留你下来,那几年我始终无法真正得到安宁,即使是在我们感情最好的时候,我也觉得是一场随时破灭的镜花水月。所以在你和我说淼淼不是我的孩子那一刻,我松了一口气,荒谬之中又带着合理性。还真是报应,我父母的事的报应,我和你的事的报应——都重生了,说什么报应的也不算迷信吧。”
宁映白松了手,祝凌摘掉眼镜,擦了擦眼角,再戴上眼镜看着纹理毫无实际意义的天花板。“都重生了,为什么不能再多退回去一点,能回到我小时候就好了,或者我爸能在我小时候死掉就好了。”他自嘲地笑了一下,“他活着的话不会放手我的抚养权的。人人都说我是天才,我算什么东西?也就是比同年级的学生小了两岁,高中时年级里还有再比我小两岁的。我也没去上过什么少年班,本科只是X大的,后面出了国拿了学位回来,好像是有了那么点出类拔萃的意思了,但全国像我这样的人又有多少呢?人人都觉得我高不可攀,从小就给我套上各种各样的名头,我天生的性格也被说成‘不愧是他’……可是我只是我啊,到头来我只是一个想要属于我的爱人的普通人。为什么不管重生几辈子我都没有办法得到你?那我退让吧,我只想要你的一丁点儿爱也好,为什么只有用这种方式才可以待在你身边,最后你也还是走了……”
祝凌不再是那个沉默寡言的小祝老师,他不曾在宁映白以外的人前展露自己脆弱的一面。也只有她才会让他变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就像他说的,他想回到十一岁前,他认为的“报应”之开端。
祝凌也曾经拥有过一个幸福的童年,直至祝玉山将祝半霄带回家,祝凌拒绝与母亲同仇敌忾地称呼弟弟为“野种”,并希望父母不要离婚。青春期的男孩大多会与母亲走向疏远,祝凌承袭了他的早慧走向早熟,平静且淡漠地度过了青春期。
再下一次内心泛起波澜就是大三时遇到宁映白了。
祝凌和所有人都保持距离,这是他在这世界上最舒适的生存之道,也包括对他的父母。
宁映白对祝凌的感情有过爱,有过恨,有过愧疚,当下她注视着流下两行热泪的前夫,无法将他们人性里的缺点用三言两句概括出来。
“我也是爱过你的,两次。”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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