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氏见两个妯娌身边都有儿L女绕膝,此刻不免想到:……若是拾哥儿L也在就好了。
再不济,来一封书信也是好的。
出去这么久,都不知他近况如何?
谢林转过头就看见妻子眼中淡淡的惆怅,猜到她所想,他默不作声拍了拍妻子的手:“放心,拾哥儿L自小就有主见,十岁就进学,也不是初次离家了,他游学时都能照顾好自己,何况这回是入京赶考。”
话虽如此说,余氏却从丈夫眼底看到了同样的牵挂。她没有揭破,只是笑着接下宽慰:“我也知道自个儿L多半是白操心。拾哥儿L如今的本事,可比你我都大多了。”
锣鼓声便是在此时响了起来。
风中传来吹吹打打的乐声。
仿佛一曲喜庆的序章正在上演。
天边的红霞也似云朵披上嫁衣。
“老嫂子!大林!余娘子!”
紧闭的院门被扣得砰砰响。
随之传来的是此起彼伏的喊声。
院外喧哗声大作。
突如其来的“变故”如此熟悉。
上一回家门口如此热闹时,还是谢拾得中解元的消息传来,前任知县亲自上门。
而这一回又会是什么缘故?
正打算吃晚饭的一家人几乎下意识起身,每张脸上都不约而同迸发出惊喜的光彩。
无需多说,老徐氏第一个走到院子门口打开院门,而谢林与余氏夫妻俩被大家自发自觉地推到了前面,紧跟在老徐氏身后。
院门打开,是一张张堆满了笑容的脸。
这里面,有与他们交情深厚的人家;有曾经与老徐氏闹过矛盾、用口水互相洗脸的对头;也有多年前明晃晃嘲笑过谢家白费银钱供孩子念书、痴心妄想,而今却开始出钱供孩子念私塾的人;更有昔日瞧不起外来户、暗地里排挤过谢家兄弟的人……此时此刻,这些人脸上却只有一个表情。
除了满面笑容之外,别无他物。
老徐氏恍恍惚惚意识到,从谢拾中秀才起,出现在她面前的人几乎都是如此了。以至于这些年下来她已经习惯,仿佛几十年前搬来时邻里乡亲便是如此热情友善。
见老徐氏出来,众人脸上的笑容弧度被拉到最大,争先恐后上前来道贺,手里还拎着临时提的鸡鸭鱼肉:“老嫂子,老嫂子,恭喜恭喜,你家拾哥儿L中进士啦!”
话音落下,敲敲打打的鼓乐声已是近在咫尺。前头衙役开路,后头官轿随行。
听见动静便猜到谢拾中了进士故而见机前来恭贺的乡民不得不让开一条道,一个个敬畏地匍匐在地:“是知县老爷来了!”
老徐氏领着一家人出门迎接。
官轿掀开,身着常服、碘着圆润将军肚的常知县踏出官轿,目光环顾一圈,在身旁幕僚的提醒下锁定老徐氏,威严而不失亲切地开囗:“这位就是谢家老夫人罢?”
“民妇谢徐氏,见过县尊大人。”
老徐氏上前行礼,应对十分得体。不像是大字不识的农妇,倒像是出自耕读人家。
她身后的儿L子儿L媳们也跟着行礼。
常知县心里不免吃了一惊。见微知著,谢家人这般表现,令他对谢拾更是高看。
他却不知,知县亲临这等待遇对谢家人而言已经不是头一遭。在他之前,谢家办酒席时,已经收过几任知县送来的贺礼了。
因此,一家人也算是历练出来了。至少,面对知县突然上门,他们早就有了经验。
常知县从来不是平日近人的主,尤其是在公堂之上,往往声色俱厉,被县衙抓到的歹人都得在牢中脱一层皮,故而在某些特殊的圈子里已然有了“常阎王”的浑号。
只怕打死那些人也想不到(),这位“常阎王”竟然还会有如此和蔼可亲的一面。
同谢家人亲切地叙了一会子话?()『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话里话外无非便是夸奖谢家家风清正,一家人敦厚朴实,赞扬老徐氏福德双全,谢家兄弟和睦友爱,谢林与余氏夫妻教子有方……而后,常知县才一脸肃穆地取出香案、圣旨,对着特意换了一身新衣的谢家上下颁布: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泊阳县谢拾,高中癸酉科进士一甲第一名……”
圣者尚未宣读完毕,乡民已然轰动。虽然圣旨中咬文嚼字,大都听不懂,可一甲第一名五个字,听过戏的他们还是明白的。
——一甲第一名,那不就是状元吗?都知道谢拾中了进士,不想竟是一举夺魁?!
——他才多大年纪啊!!
惊疑到极致,反而鸦雀无声。
这一刻,许多人都不禁想到看过的话本、听过的折子戏:什么叫虚幻照入现实啊!
听到后面,众人愈发震憾:合着区区一个状元还不是他的极限,六元及第才是?
不少人顿时想起谢森在晒谷场说的话,此时深以为然:若非祖坟冒了青烟,世代都是泥腿子的谢家,岂会引得文曲星下凡?
众人只有一个念头:这青烟是哪路大神点的?要如何才能让他们的祖坟也冒一冒?
一封圣旨宣读完毕,本以为已然结束。想不到常知县却掏出第二封,再次宣读道:
“……国家推恩臣下,而必及其亲者,所以重本而孝劝也。行在翰林院修撰谢拾之母余氏,祖母徐氏,妇道母仪著称,为国育才有方,兹特封为安人。服此隆恩,毋忘儆戒,钦哉!”
这一封圣旨更加文绉绉,众人皆听得茫然。饶是跟着谢拾识过字的老徐氏与余氏也没听明白。
常知县却没有丝毫不耐烦,脸上依旧是满面笑容,道:“大齐七品官之母妻、祖母可封安人,两位安人,还不快快接旨?”
轰!
这一回,二桥村彻底沸腾了。
常知县走后,人群终于轰动。
极致的寂静变作极致的喧嚣。
“这难道就是戏文里说的诰命夫人?”
无数羡慕的目光落在晕晕乎乎的婆媳娘身上,只恨这般风光的不是自己。
就连谢家人都不例外。
婆媳娘活了大半辈子,何曾经历过这等阵仗?体验着众星捧月的感觉,几乎要笑歪了嘴。
谢林看看他娘和媳妇,再看自己,默默叹息:状元郎的爹难道就不配嘉奖吗?
……家庭地位秒变倒数第一!
而刘氏再也忍不住尖叫一声:“老天爷,拾哥儿L给他娘和奶奶都挣回诰命来啦!”
“娘,你想错了……”
回到院子里,谢松哭笑不得地拉过刘氏。
虽然没经过科举,但他见识还是有些,行医以来更是接触三教九流,当下解释道:
“从前我听一位求诊的读书
() 人说过,朝廷赐爵或授官,一品到五品才叫诰命,六品及以下称为敕命……诰命夫人一说,万万不要再提,平白招人笑话。”
刘氏恍然,却不以为然:“这有什么?咱家拾哥儿L可是状元郎呢,你看谁敢笑话我,没看一个个羡慕得紧呢。”
“再说了,六品到五品不就只差着一品吗?凭拾哥儿L的本事,诰命夫人的封号迟早是咱家的。”
说着,她忍不住瞪了儿L子一眼。
瞧瞧弟妹今日何等风光,她这个隔房的大伯娘只是沾了点光,心里都美得不行,实在不敢想状元郎的亲娘心里该有多美!
“拾哥儿L都给他娘挣敕命回来了,你呢?就差成上门女婿了,还嫌你娘我招人笑话。”
“???”平白无故遭遇拉踩、顺带被扣了一顶黑锅的谢松,被亲娘整不会了。
好在刘氏没再刁难儿L子,而是将目光投向刚满一岁的孙子,她一把抱起正在吃手的泽哥儿L,语气由哀怨转为期待:
“儿L子是指望不上了,幸好还有孙子。泽哥儿L,奶奶以后可就全靠你了!”
小家伙在祖母怀中露出个软萌软萌的笑容,全然不知将要面临的书山书海。
“……我儿L,娘将来能不能有你二婶这般风光,全看你了。”
无独有偶,另一头的张氏亦将目光投向宝贝儿L子谢柏,言语间都是满满的期待。
顿感压力山大的谢柏:“……”
——什么叫母爱如山啊!!
风光的是二哥,为何遭罪的却是他?
然而,谢柏还是想的太简单了。
更噩梦的催婚地狱还在后面——
谢拾的身份太高,纵然未婚也无人敢高攀。然而谢柏、谢竹这对龙凤胎却刚刚好。
这一日过后,谢家的门槛又被媒婆踏遍了。上门求亲者甚至不乏府城的大户。
“老嫂子,老嫂子……”
“张娘子,我记得你家柏哥儿L还未定亲罢?我要说的这闺女,那叫一个标致……”
“柏哥儿L还小?十岁不小了!早定亲还能从小看到大,知根知底不比外头放心?”
“竹姐儿L翻过年来也是大姑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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